陈晏清心中很是不耐，他实在是想不通李氏到底在闹什么。
他没有理会李氏的话，再度冷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夫人带下去？”
“夫人？”李氏不由得笑起来，但是她眼里的都是悲意，“你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夫人么？倘若真的当我是你的夫人，为何你在边关多年，对我不闻不问？”
陈晏清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王夫人看了眼陈晏清，心中暗暗叹息，陈晏清跟王宝风何其相似，瞧着像是把她们当回事，实际上从未放在心里。
所以，王宝风能为禹州，毫不犹豫的舍弃她，而陈晏清这么多年在边关，劳苦功高，但对李氏来说，她过的还不如寡妇。
在京都，处处受陈老夫人压制，就连亲儿子都被送走，剩下的两个儿女也从小被从身边带离。
王夫人跟陈老夫人相处这些时日，已经摸透了这人，傲慢无知，刻薄寡情。
她想，若不是她要做的事需要陈晏清，需要她成为陈晏清的女人，她应该能跟李氏聊得来。
自从看见陈晏清脸上的厌烦开始，李氏就不再在意王夫人，她知道这不是王夫人的问题，而是陈晏清早已厌烦她。
就算没有王夫人，也会有苏夫人、杜夫人……
李氏手上更加用力，剪子刺入皮肤，鲜血流入衣领，她咬牙问：“你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是不是？”
她说着，眼泪落下来，“陈晏清，我自十六岁嫁给你，成亲不过三日，你便远赴边关，我苦守三载，才终于等你回来，然而不过三个月，你再度离开。”
“我知道你怨恨我把孩子送人，可你怎么不想想，我当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在边关，只在家书中问我一句，从未主动给我送些什么，没有丈夫撑腰的女人，你娘能让我过的舒心么？”
“她派人把我的孩子扔掉，我用了多少法子才让他活下来？”
李氏越说越激愤，“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当时不该偷偷救下这个孩子，我就该让你知道，你的嫡长子因为一副卦，让你亲娘给溺死了，如此你恨得就不会是我。”
林初和陈承洛回来时，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陈承洛的眼神顷刻间变得阴沉。
林初叹气，拍拍他的肩膀。
李氏也看见陈承洛回来了，她笑着，眼泪流下来，“你也恨我对不对？你尽管恨，你该恨我。”
李氏这一刻，像是想通了这么多年的困扰，“我这么多年一直很羡慕我堂妹，她也嫁给了边将，可她能跟着夫君赴任。”
陈晏清沉声道：“她嫁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守城之将，如何能跟陈家相比？”
他难道就不想将妻儿带在身边，儿女绕膝？
可是陈家镇守边关，手握大军，若是家眷同行，京都的皇帝如何能放心？
“我倒是宁愿我嫁的是个守城之将！”李氏哭着哭着大笑起来，不能相守，她能忍，至少夫君能念着她。
她流了一阵眼泪，再度看向陈晏清时，眼中已带决绝，“我此生做下许多错事，我也不喜承洛做这嫡长子，但，他们到底是我的孩子……”
林初心里一沉，“不好，快拦住她！”
林初直接冲上前，想要阻止李氏，但最终慢了一步，李氏手里的剪子直刺入脖子。
鲜血喷溅。
无论是陈晏清还是王夫人都惊住了，他们谁都没想到李氏竟如此决绝。
李氏的嘴里满是鲜血，一张嘴就往外流，但是她仍笑着，“我的孩子，可以有早逝的生母，却不能有被休弃的生母。”
她眼中带着恨意，“陈家，只能由我的孩子继承。”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对陈晏清的报复。
纵然他今后有了心爱的女人，诞下子嗣，她的子女也始终是原配嫡出！
陈晏清没想到李氏居然自戕，半晌才冲上前，推开林初，抱住李氏。
李氏看都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天，眼神逐渐涣散，呼哧呼哧的喘了一阵，彻底咽了气。
陈承洛闭了闭眼，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心跳越来越快。
这一刻，他想，他并没成功报复李氏，反而是李氏报复了他。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今日的场景了。
王夫人站在门边，跟陈承洛遥遥相望，两人又默契的移开目光。
她突然想，她当时若是没有两雍山这条路，是不是也会像李氏这般，自刎在禹州？
良久，王夫人心想，她做不到。
她的孩子，还小。
将军夫人自刎的消息自然不能传出去，在场的人都被封了口。
就连林初都被陈老将军单独嘱咐，切不可将此事传出去。
逼妻自刎这样的丑事传出去，陈晏清的名声就毁了。
林初应下，默了默，跟陈老将军说：“义父，我去看看承洛。”
“去吧。”陈老将军叹息一声，他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林初在灵堂前找到陈承洛，他正和陈妍儿跪着烧纸，林初给李氏上了一炷香。
陈承洛看她一眼，也没避讳陈妍儿，说：“初姐姐，我没想到她竟会自刎。”
“娘亲自刎，是不想有个被休弃的生母。”陈妍儿哽咽着说。
她原本心中是怨恨李氏的，当年自从李氏自刎，她心中的怨恨也随之消失了。
陈承洛低头，他的怨和恨并未消失，反而是心情更加复杂。
原来李氏都明白，她只是不想做，不想对他好。
林初看着李氏的牌位，心里越发堵得难受。
陈晏清和王夫人的事，让林初心中愈发觉得陈晏清变了。
曾经惦念着百姓的少将军，开始沉迷于权术和女人了。
上完香，林初沉默着离开。
头七出殡，陈承熙终于快马赶了回来。
他跪在李氏的灵前，泣不成声，哭泣过后，拔出长剑就去找王夫人。
王夫人这几日都在她的小院里，并未外出，陈承熙冲进来时，她正在教儿子念书。
陈承熙原本怒气冲冲，见着王夫人的儿子，怒气一窒。
“二少爷是想向我问罪？”王夫人淡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