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看曲小白的眸光有些深。
她好像知道不少的东西。
曲小白撇开脸,叹了一声,道:“时局很复杂。本来,我一个妇人,不该参言这些事情,但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我不能不为咱们这个家考虑。”
杨凌沉吟了一瞬,道:“好,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的话语里,终于多了一丝温柔。
他迈步出了门,曲小白不舍地追出了门,站在屋檐下,想要再送一送,杨凌的身影却快得转瞬就消失在房角,曲小白脚步顿住,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喃喃说了一句:“杨凌,我等你回来。”
细小的声音卷没在风声里。
曲小白也只伤感了一瞬,立马就打起精神,叫了珞珞:“珞珞,去把林虎头找来。”
珞珞很快就把林虎头找了来,曲小白吩咐他去庄子上,赶紧把工坊做的棉衣往军营送,虽然没有多少,但能送一件是一件,总好过都挨冻。
杨凌此去,顺利的话,战事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他们那些当权者的争斗,不会再连累那么多的士兵。但在不确定归期的情况下,棉衣该送还得送。
吩咐完了林虎头,曲小白进屋喝药,仍然是黑黑的药汤子,看着就苦,珞珞一大早也不知在哪鼓捣的蜜饯,反正不是董朗腌制的酸梅,吃着味道也不如董朗做的,曲小白无奈地长叹一声,“珞珞,我宣布,冬天来了。”
珞珞无语道:“还用您宣布?不是早就来了?这雪都开始下了。”
“我是说,我的冬天来了。”
珞珞眨巴眨巴眼睛,“又不是您自己一个人过冬天啊。”
曲小白:“……”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喝了,拈了一个蜜饯放在嘴巴里,从衣架上取了夹棉的斗篷披在身上,珞珞问:“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外面风大了,这会子雪好像也大了呢。”
“我就去东厢看看。”
东厢里,一大早,董朗和云不闲就在拾掇东西搬家。
两个人的医书一大堆,草药更是不知几多,虽然找了几个粗使的聋哑仆人来帮忙,也还是很费时费力。
因为聋哑仆人不认识字,搬药材这种细致活,只能是两个人亲自干,仆人们也就帮忙搬一搬药柜子药炉子及家具之类的。
曲小白进屋,董朗和云不闲都忙着清点药材装筐子里,她都站到他们面前了,他两人才发现。
“小主母?这里乱糟糟的,你赶紧回自己屋里待着吧!”董朗道。
“我来帮你们的忙。”屋里的火墙还在烧着,还挺暖和,曲小白把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站到了药柜前,道:“珞珞,你也来,咱们两个整理这边的药,老云,小董,你们把药材往新房子里搬运,这样快。”
云不闲急得脑门儿冒汗:“小主母,你快回自己屋里养胎去,这里我们干得来的。”
曲小白不在意地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村里的大嫂子们都快生了还在地里干活儿呢,也没见就怎么地了。”
董朗怒道:“她们皮糙肉厚的,自然无碍,可你这都动了胎气几次了?”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娇气,这孩子也命硬的很,放心吧。”曲小白很利落地接过了整理药材的活计,一边整理,一边说笑道:“老云,你的毒蛇宝宝们这天儿该冬眠了吧?我看收拾完新屋子你得赶紧看看它们去,看看今晚我们能不能添一道蛇羹。”
董朗就笑了,“你说你,好歹有点女人家的样子,蛇羹你也敢吃?”
“虽然我很怕那玩意儿,不过我听说蛇羹很美味。尝试一下应该没什么不可以吧?”
云不闲“愤恨”地道:“哪有你们这样的?怎么什么都能下嘴?”
曲小白嘿嘿笑道:“不存在能不能下嘴的问题,只要毒不死人,就可以吃。”
云不闲和董朗各整理了一大筐药材后搬走了,曲小白和珞珞也利索地忙碌着。
有了两个人的帮忙,药材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整理搬运完毕,余者小物.事,仆人们也都搬运完了。
曲小白让珞珞去开了库房的门,带着人往屋里搬运书柜书桌等。
这些都是她平时让哥哥曲小黑和便宜爹曲东子打的,打完之后存在了库房里,随时准备派上用场。
书柜书桌椅子板凳火炉等搬完了,整理好也打扫干净了,刚好是中午。
曲小白早让张氏带着两个帮手王氏和毛氏炖了大锅的肉菜,送到仆人们屋里,算是犒劳一下大家,下午就没有再让大家上工,躲在暖和的屋子里猫冬。
她们这边也没有再另外做饭,和仆人一样,吃的大锅炖菜,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的也算是热闹。
午后,雪粒子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只是风更急了。
曲小白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前,貌似是在看雪景,心里却是焦灼得很,一则在担心着杨凌,另一边,她也在担忧着上山测量未归的陈醉等人。
这样的天,又不敢再派人上山寻找,她有些后悔自己急功冒进,都进了冬天雪季了还让陈醉上山。
陈醉又不擅于爬山……她越想越急,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董朗在整理完新屋子之后,不放心她,过来看她,就见她蔫蔫儿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里都是血丝,脸色也泛着青白,他恼道:“这么冷的天你坐门口,是不是找病?知道你担心,可也不用这样吧?”
“小董,我好像犯了个错误。”
曲小白闷闷的,双手捂着脸,搓了搓冻得冰凉的脸颊。
董朗道:“你是说陈醉?那丫精着呢,不会有事的,我保管他今晚会回来的。”
董朗的安慰也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曲小白还是吩咐张氏把陈醉的房间烧得暖暖的,晚饭也让她多备着,把陈醉一行人的饭菜都备出来。
她自己心里也不禁感慨,从前连吃饭穿衣都有助理打理的人,现在她得打算一大庄子的人的吃喝拉撒,事无巨细,疏漏一点都可能会坏事。
好在有张氏,这方面打理起来比她要在行。
未时末刻,没有迎来陈醉,却迎来了陈醉的哥哥陈相一行人。
大队的人马已经被辛青君安顿在庄子上,房子是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的,这几天也都是把他们的家烧得暖暖的,免得他们来了要住凉屋子。
到这边府里来的只陈相和他的跟班张钦。
曲小白把陈相迎进屋里,一边高兴他们终于在大雪前赶到了,一边又自责着,“相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陈醉。”
陈相莫名,董朗忙跟他解释,陈醉在山上到现在还没有下来。
陈相听后忙安慰她道:“这个主母就不用担心了,陈醉也是经常去爬山的,这点风雪难不住他的。”
曲小白心里不安,“可外面这么冷……我真该让他们早点回来的。”
“我估计他呀,这会子说不定在山上打兔子呢。”陈相开了个玩笑,纾解曲小白的紧张情绪。
董朗道:“你就别担心了,担心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曲小白担了好一阵子,看看天色将晚,不得不收起担忧,安排陈相一行人的事宜。董朗不许她去庄子上,她就只能拜托辛青君过去给大家接风。
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辛青君就和陈相赶了过去。
送走了陈相,屋子里一下子又空了下来,张氏摆了饭,她就随便扒拉了两口,睡不着,就去书房里看书写东西。
突然下雪,女学开工动土只能等到开春了,但可以先把木料门窗等打出来,她铺开纸张开始画门窗图纸。
画了几张图纸,心浮气躁画不下去,她扔了笔,歪在椅子里发呆。珞珞给她沏了一杯安神茶,劝慰道:“夫人,您也别太担忧,主上的武功,那是连阿罗丘都不是对手的,更何况这一去只是去咱们大凉军中,不会遭遇狄夷兵的。至于小少爷,他就更不会有事了。”
曲小白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纯属在瞎担心,但担心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能控制的,因为是放在心上,所以才会担心。
喝了一杯安神茶之后,渐渐有了些困意,到底是撑不住,回房洗漱睡下了。
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这一夜睡得有些沉,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上灰蒙蒙的,她以为天还没有亮,穿上衣裳推门一看,却是天阴沉得厉害,雪粒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地上也覆了厚厚的一层,有两寸厚了。
廊上也落了些雪花,毛氏正拿扫帚在清扫,王氏则戴了草帽,在院子里扫雪,这么大的雪,前面刚扫过,后面就落了白白的一层,曲小白喊道:“王姐姐,雪还在下,还是不要扫了吧。”
王氏笑着道:“扫一扫,总好过不扫。”
曲小白也就懒得再说,问珞珞道:“陈小少昨晚没回来是不是?”
珞珞道:“下这么大的雪,我估计以小少爷的性子,非得在山上打一天兔子才能下来呢,夫人您就别一直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