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这么有自信,认为陆北川爱的一定是你,何必要求我再离开?直接把他抢回去不就得了?”
“抢回去?”
苏妤从她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包雪茄,从中抽出一根,点上,抽了两口,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白雾。
“我什么出身?温小姐什么出身?当年能那么轻易地让我‘假死’,现在就能很容易地让我真死。我可是可很惜命的,我想和陆总在一起,也要有命才行。”
针锋相对,各不退让的两人陷入了沉默。
在温锦看来,苏妤已经赢了,轻而易举地赢了,而她现在依旧咄咄逼人,一定要逼自己从陆北川身边离开的行为,戳中了温锦的反骨,让她根本就不想认输。
“我的话已经说在这儿了,到底怎么办,温小姐慢慢想吧。”
一根雪茄抽完之后,苏妤踩着洋洋得意的步子,从温锦面前起身走了出去。
温锦的双眼紧盯着她的背影,直到苏妤彻底消失不见,她在收回了目光,双眼失焦,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
苏妤说的是实话,还是欺骗她、激怒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温锦不想承认,但是……她不能不相信。
甚至就连陆北川这些天来依旧和她相处愉快,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北川不是爱她,只是不再恨她,终于能把她当成他身边一个普通的女人来看待。
他花心而滥情,哪怕是和苏妤最甜蜜的那段时间,他的女人也从来没有断过。甚至对于他和苏妤这种严重不对等的关系而言,他随便和别的女人上床,都不叫出轨、劈腿,只能很暧昧地形容,是陆总魅力太大了。
去他么的魅力大。
温锦哆嗦着手,端起了那杯一口未动的冰美式,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朝着自己的头上淋了下去。
是时候清醒了,温锦。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温锦去洗了澡,把身上的咖啡污渍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回到病房的时候,陆北川才刚刚醒过来。
即便有了刚才和苏妤那样的对话,温锦也没有逃开的打算。对陆北川最后的这段照顾,是她最后温柔与眷恋。
陆北川坐在床上,微笑着注视着温锦走进来,把晚饭摆在了他的面前,神情看不出来一点异常。
“怎么不是小笼包?”陆北川随口问道。
温锦攥紧了拳,想起了那端屈辱。
“没买到。”她努力抑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你知道,这里是美国,中式的饭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也是。”
陆北川没有纠缠过多,一向对生活高要求高品质的他最近已经很随遇而安了,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尴尬。
“你确定……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温锦略含期待地看着陆北川,重复了一遍这个刚才被他略过去了的问题。
“说什么?”
陆北川刚把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在慢条斯理地咀嚼完之后,拿起纸巾擦了下手,抬眼疑惑地看着温锦。
温锦接受不了他这个无辜的眼神,别过脸不去看他。
“就是……我不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如果陆北川能把实情悉数告诉她,不管他和苏妤到底说了什么,温锦都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能……
“还能做什么?”陆北川无奈一笑,“玩手机,护士过来查房,困了睡了一觉。”
这个时候,隔壁床的病人打翻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
紧接着,就听到了那个尖酸刻薄的中年女人训斥的声音,她是那个孩子的母亲。
温锦绝无冒犯的意思,她只是顺着动静看了一眼,却好巧不好地和中年女人对上了视线。
中年女人觉得温锦来者不善,枪口一下就从她的儿子转移到了温锦身上。
“看什么看?黄皮猴子,**的表子,管好你的丈夫吧!”
因为肤色,温锦没少遭到过她的白眼。但她也犯不着放在心上,哪个地方还没几个人渣了?
她是一个典型的白人,过了白种人的黄金期之后,迅速地衰老了下去。眼窝凹陷,肤色苍白,从内到外透出着一种阴郁。
温锦能忍,不代表陆北川也能看下去。
“你再说一次。”陆北川用英语质问那个女人,眼神冷地能杀死人。
“北川。”
温锦眼疾手快地扑上去,按住了打算下床的陆北川。
病房内没有第三个亚裔,也没人懂z国话,温锦毫无顾忌地用中文朝着陆北川吼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她要为她的口出狂言付出代价。”陆北川傲慢地说道,同时皱眉看着温锦,“锦锦,松手,我是在替你出气。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放心,她能放心才见鬼呢。
“她就是个精神病,你非要和她一般见识?”温锦死死地拉着她,“她侮辱的人是我,连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又何必那么冲动呢?这里是美国,不是国内,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陆北川的眉头紧紧拧着,他对温锦的语气也不善了起来。
“放手,你能忍受这种屈辱,我可忍不下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病房内响了起来。
中年女人看到这一幕,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骂了,而是温情地摸了摸他的头。
呵,懦弱、没脑子的亚洲人。她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个刚才在嘀嘀咕咕什么,但也看的出来,男人要来找自己算账,女人拦下了他做蠢事。
那个女人真是蠢,蠢到可怜,她的丈夫已经背着她找到别的女人了,她居然还能在这里傻兮兮地继续照顾他。
“我、我……”
温锦看着陆北川脸上红红的掌印,再看看自己颤抖的右手。她哆嗦着唇,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她竟然打了陆北川?她竟然打了陆北川……
刚才那一下,温锦也是卯足了劲儿去打的,连陆北川都不能说不痛,于是,很自然地,他看她的眼神更冷了。
“为什么?”他质问,“为什么?”
他那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温锦出气。到头来,反倒是温锦给了他一个耳光。
陆北川平生的第一个耳光。
连他的父亲陆敬轩,在盛怒之下的时候都没有打过他。
看到陆北川依旧是“我最有理”的神情,温锦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抽了抽鼻子,把眼泪和着委屈一起咽到了肚子里。
“你有什么好忍受不了的?”她轻声反诘,“你到底是为了我出气,还是为了你所谓的大男子主义?如果真的是为了我,我已经不生气了,你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
温锦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陆北川的唇。
“嘘,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你现在受不了了,那以后呢?陆北川,你得认清现实!你特么的得认清现实。你不是陆氏的继承人了,不是帝都高高在上的陆总了。”
她的话深情、温柔,而又残忍。
“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还有你。”
“我会有离开的一天。”
所以,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陆北川,失去了尊贵的身份,你将来要忍受的只会更多,闲言碎语,别人的冷眼,多了去了,数都数不清。你现在就忍不了了,那以后你要怎么办呢?从大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做一个懦夫?”
温锦戳中了陆北川心里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他的气焰慢慢地熄了,人也沉默了下去。
看他现在这副备受打击的样子,温锦也不忍再说出更严重的话。
“你好好想一下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病房,把独处的时间留给陆北川,让他能够好好地思考了一番。
吹着凉凉的夜风,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温锦也有了迷茫。
她和陆北川,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她拿出了手机,开始了每天一度的往国内打电话。
温锦并没有报什么希望,但是上天还是眷顾她的,没有彻底想要把她推入深渊。
五声响铃之后,打给陆敬轩的电话,通了。
“喂?”
温锦的心情刚刚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面前,她就像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她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喂,爸,我是锦锦。”
温锦干巴巴地说道,话说出口之后,她自己都觉得蠢,陆敬轩还能不知道她是谁了?
“我知道是你,锦锦。”
陆敬轩比平常听上去冷淡不少。
虽然心里对温锦有诸多的不满,但陆敬轩一向喜欢装老好人,在温锦面前一直都表现地很慈祥。这次,大概是真的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我和北川到了美国之后,就再也打不通国内的电话,和国内失去了联系。北川前几天出了车祸,现在我们正在医院。”
温锦飞快地把他们的近况阐述了一下,虽然陆敬轩肯定清楚。
而陆敬轩,也很大方地承认了。
“嗯,我知道,你们和国内联系不上,是我让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