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川一直是致力于给温锦找麻烦的。
从她进公司开始，就给她配备了一个鸡肋地不行、只会找事儿的助理安静，各式各样的刁难，以及持续了近三年的离婚协议。
每天早上，温锦到达公司的时候，就会看到她办公室桌上摆的离婚协议书，最后一页上已经签署了陆北川龙飞凤舞的大名。
每一份都会被温锦送进碎纸机，绞地粉碎，以此来逃避现实。但她还记得，在某次和陆北川吵过架之后，她留下了一份。
现在，该是它派上作用的时候了。
齐思思开车停在了离陆氏总部不远的路旁。
“我先打电话问一下公司的情况，我不想和任何一个陆家人碰上。”
尤其是那个不久前刚刚改名为陆北煜的陆某人。
安静是个大嘴巴的，要是给她打了电话，恐怕公司里没人，她也能叫回来一个陆家的。她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温锦对她再了解不过了。
就凭安静能够轻而易举地信了李心艾，温锦就不会对她抱有多大的期待和信任。
于是，她选了和自己不太相熟、但是可信度绝对很高的连莉。
只是不知道，作为陆北川的亲信，连莉还有没有在陆氏。
温锦叹了口气，拨通了连莉的工作号。
让她有些欣慰的是，电话通了，这意味着连莉肯定还是在陆氏的。因为离职的时候，公司统一的手机号也是要被回收注销的。
“喂，连莉，我是温锦。”
“温……助理。”这么长时间了，连莉还是没有习惯对温锦的称呼。
她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十分沉着冷静的商业女强人，但因为和自己的老板失联太久，乍一接到温锦的电话，连莉也不免激动了起来。
“我之前尝试过给你打电话，但是电话可能是被屏蔽或者拦截了，打不通。陆……总在你身边吗？”
想不出来到底该对陆北川有怎么样的称呼，索性是在温锦面前，连莉干脆还是叫了“陆总”。
“我和陆总不在一起，有什么事儿直接打他的电话。不过连莉，我现在需要你帮一个忙。”
“什么？”
“现任的陆总，还有北川的父亲陆先生，有在公司吗？”
“不在，先生特意交代过，他和陆总今天有要紧的事，所以哪怕公司出再大的事儿，只要不至于倒闭，就不要打扰他们。”
要紧的事，恐怕指的就是陆北川回国吧。
听说他们都不在公司，温锦松了口气，转而问起了公司现在的情况。
“你在公司还好吧？”
连莉是一个很有能力和手段的女人，如果真的让她离开了陆氏，也是陆氏的一大损失。
“还好，新总裁刚刚接手公司，根基还不稳定，不可能在公司里面有太大的动作，我就侥幸留了下来。”连莉的话听上去有些讽刺。
虽然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封建时代“忠君”的那套，但作为陆北川手下的得力干将，连莉对陆北煜这位信任总裁还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温锦猜测，主要的原因，应该是楚煜的能力远远比不上陆北川。
“不过我已经不是总经理了，回到我之前的位置上去了。”
职位的升降，对连莉的影响还不是太大。
她之前的位置……那就是总裁助理了。
温锦想了想，觉得楚煜这个决定做的也很正确。
连莉就是一块儿烫手山芋，既不能丢了，也不能捧着。还不如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好监督她。
“李心艾被开除了？”
“是。”
“我的办公桌还没被人动过吧？”
“嗯，公司整体的人员没有大动。助理目前是我、苏然和安静，助理办公室没进新人，所以你的办公桌还好好地摆在那里。”
不过……楚煜到现在都没有开除了安静，倒是她没想到的。
“那就好，我现在回公司取一样东西。顺便……拜托你到时候帮我转交给陆总，你知道是哪个陆总。”
她已经……不想再和陆北川有交集了，她怕自己会心软、会后悔，让她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是的，她还年轻，但陆北川也不是她人生的中心，需要一切围绕着他转。温锦已经在他身上蹉跎了三年的时光，没有下一个三年供她浪费了。
作为前·总裁夫人，温锦在陆氏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为了避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连莉亲自下楼，接了温锦到办公室。
“温姐？”
办公室里，安静和苏然都在。
她们两个走进去的时候，苏然正夹着手机打电话，没有注意到她们。
安静正坐在电脑后面不知道在忙什么，抬头一看到温锦，压根不动脑子，惊喜地叫出了声。
“嘘，小声点。”
连莉眉头一拧，凌厉的眼刀射向了安静。
安静不怎么怕温锦，对不苟言笑的连莉却是很服从的，立刻吓地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
“我错了嘛，温姐，真的好久没有见你了。”
这么一番动静，让苏然也注意到了她们。
在那次和苏妤见面了之后，温锦对苏妤的好感已经低到不能在低。在知道了苏妤和苏然的关系之后，她连带着对苏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楚煜能这么快地接管公司，苏然肯定也没少在背后出力。
温锦紧紧地盯着她看，生怕她一个电话打给楚煜。
她不怕见楚煜，但现在根本不想见他。
苏然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眯起眼睛，矜持地朝着温锦的方向点了点头。
然后，她低下头，继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没有再多说什么。
温锦松了口气，敷衍地和安静打了招呼，不顾她失望的目光，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用钥匙打开了下面的柜子，从一叠材料里面翻出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还好没有丢。
温锦怔怔地凝视了许久，直到腿都蹲麻了，才扶着桌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劳烦递我一支笔。”
连莉拿给她了一根黑色签字笔。
在瞥见“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的时候，连莉的神情转为了愕然。
她收回了要递给温锦的笔。
“你要干什么？”
“如你所见，我要在这份协议书上签个字。然后，还要摆脱你帮我交给陆总。”
当着苏然的面，温锦也毫不避讳。
“我不会帮你的。”连莉断然拒绝，她看向温锦的目光也冷了起来，“温助理，我没有想过你是这样一个乘人之危的人。”
是啊，在连莉这些陆北川的亲信看来，在陆北川失势之后，就迫不及待要离婚的温锦，无疑是在落井下石。
“是吗？”温锦很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没想过的话，现在不是看到了吗？”
随她们怎么想，说白了，关、她、屁、事？
别以为她就是一个娇滴滴、天真无知的大小姐，连莉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温锦难道会不清楚吗？无非就是想借着温锦背后温家的权势，帮助陆北川重新夺回陆氏。
可是，她有什么义务呢？陆北川迁怒于她的父母，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温家到底是有多贱，才会赶上去帮他？不推波助澜，就已经是温家最后的仁慈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温家从来都没有欠陆北川什么。
她们两个说话没有压着声音，因此，苏然也是听到的。
她浮起一个假笑，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娉婷地走了过来。
“温助理有什么需要帮忙转交给陆总的，连助理不帮你，我可以帮你。”
说着，给了连莉一个似有似无的挑衅。
“不用了。”温锦也虚伪地笑了起来，“陆总不是你能联系到的。”
苏然听懂了她的化外之音，笑容淡了不少。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此陆总非彼陆总。”
“我心里承认的，只有一个陆总。”温锦不卑不亢地答道。
苏然的表情几经变幻，最后，她露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带着怜悯的笑容。
“温助理、连助理，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但目前的情况确实是，陆氏的总裁，已经变成了二少爷。与其在这里想着怎么为大少爷打抱不平，不如好好地去工作。我们不过是打工的人，给谁打下手不一样呢？”
“还是有区别的。”温锦假惺惺地说道，“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要是随便给别人打工，不就是在给陆总戴绿帽子吗？我觉得我还算是一个贞洁烈妇吧？”
隐隐地在嘲讽苏然没节操。
苏然知道，眼下的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她说服了，最后扔下了一句“好自为之”，回到座位上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难不成还觉得，自己是个开国元勋了？”
温锦耸了耸肩，被苏然这么一打岔，她心里原本的一些愁绪也被扰地烟消云散。
她趁着连莉还没回过神来，从她手里抽出了笔，潇洒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段婚姻，到此，彻底结束了。
温锦吹了吹笔尖，把离婚协议郑重地交到了连莉的手里。
“拜托你了，连莉。”
连莉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叹了口气，接下了那份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