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秦远桥过去取得过怎样的成就,但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孤独的垂暮老人。
秦筝这时又继续道:“你从小生活在陆家夫妻的照顾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给你爷爷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要我说,真把你爸爸告到警察局去也不是不可以,可你爷爷向来仁厚,不会允许我这么干。但我还是要说,你和你的父母能断就断了,不管怎样,你都是秦家的孩子。”
陆可维忙摇头道:“我会乖乖的认祖归宗,但是我爸爸也是一时犯错,他们后来照顾我长大用的却是一片真心,我不可能就这么和他们断了。”
秦筝恼怒道:“所以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了?”
“阿筝,够了。”秦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拄着拐杖从客厅里走出来到了小院里,“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知道她还活着都是恩赐。”
秦筝乖乖闭嘴,面上仍旧恼怒。
陆可维这时再看向秦老爷子时,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平静,她哆嗦着嘴走到了他面前,想叫人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秦老爷子反倒十分淡然的笑道:“孩子,没关系的,爷爷不会逼你什么。”
很快陆父和陆母也走到了小院,刚才还全部呆在客厅的人都转移了地方。
秦老爷子看着秦筝道:“你过来扶一下我,车还在外面等着,我在这里呆了一夜,人乏得很,还是先回去休息一阵吧。”
秦筝不认同的叫了一声“爸”,却什么都还没说就被秦老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让她不必再说。依照秦筝的意思现在就应该叫上陆可维一起回去了,陆父和陆母对她来说就是和人贩子一样的存在,她根本无法容忍陆可维和这样的人继续生活在一起。
秦老爷子不止是累,他更多的是存了想让陆可维自己好好想清楚的心思,又不舍的看了陆可维一眼,这就要走出这栋房子。
陆可维看着秦老爷子枯瘦蹒跚的背影,开口想叫人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秦老爷子和秦筝一走,陆家的气氛变得更加怪异了起来,陆母开口就是想要乞求陆可维的原谅:“可维,当年确实是你爸爸做错了,但是我们对你的感情是真,也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别这样就不要我们了。”
在陆可维回来之前,依照秦筝的意思就是要带走陆可维,之后就和这对平凡的夫妻完全划清界限,还说会给一笔钱当作他们抚养陆可维长大的辛苦费。陆父和陆母哪里会想要什么钱,不过只是想陆可维继续留在他们身边而已。
陆可维看向已经不再年轻的陆父和陆母,再次迷茫痛苦了起来。
陆父大概也是心里难受,默默的离开了房间,平时不爱抽烟的人专门到了外面抽烟,没一会儿脚下就是一堆烟头。
陆可维还是不知所措,她所以为的完全被自己掌控的人生突然就变了样。
不管陆可维心里有多难受,没两天就又要开学了。这两天里宋子修每天都会来短信询问一下她情况怎么样,她都回说还好。她也在想找机会把她身世的事好好和沈清扬说一下,至少还是要等两人面对面的时候才好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却没想到又发生了另外的事。
她再次学校公寓时,顾梓熙也已经从家乡回来,一见她就笑着问道:“可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可维在寒假前就时常脸色不好,当时顾梓熙猜想她可能和沈清扬闹了大矛盾,今天见她脸色更是苍白,心中有些担心却不好直接问。
陆可维一个多月没见到她,这时一见脸上也有了笑意,带着玩笑说道:“梓熙,我很想你。”
顾梓熙佯装不高兴,“你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陆可维抱住了她,全身似乎都没有力气,完全靠在她身上,声音也软绵绵的:“梓熙,我觉得生活太艰难了。”她一想到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到现在都还觉得难以接受。
顾梓熙忙关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可维抿住唇摇头道:“就最近几天的时间,我突然发现好像一直属于我的人和事,都不属于我了,我竟然就这么糊涂的活了二十多年,我现在甚至不知道我到底还想要什么。”
顾梓熙扶着她坐下,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可维摇头:“我不想说,到现在我自己都还不想接受这些事。”
顾梓熙也只能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说完转身收拾起了背包,一不小心掉出了一张单子来,陆可维一眼看见就拿过去看了起来,竟然是医院的化验单。
陆可维看完上面的结果,瞪大眼看向顾梓熙:“你怀孕了?宁安然的?”
顾梓熙咬住唇,艰难的点了点头。
陆可维问她:“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要这个孩子,但我觉得他来得不是时候。”顾梓熙低着头回道。
陆可维缓缓说道:“你好好想想你的父母和他的父母是怎么看你们两人的关系的,还有你想不想继续读书,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和宁安然过下去。”陆可维这时不知为何思维十分清晰,一条条的帮顾梓熙分析着。
顾梓熙难受的回道:“我父母并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他的家人,我接触过的他的妹妹和母亲,她们都不喜欢我,虽然不知道他爸爸的态度,但我想可能会比他母亲更反感我。至于学业,我肯定是想完成的,转眼读书就快两年了,不能在这时候中段啊。”
陆可维又问她:“你想和宁安然一辈子吗?”
顾梓熙痛苦的摇头:“我不知道。”
陆可维叹了口气,“梓熙,还是算了吧,你们俩在一起是两家人的事,而不是你们俩的事,如果他的家庭不接受你,你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我听了不少女人高嫁之后的悲剧,到最后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那样的家庭,其实能联姻也就那么几家人,比我们普通人封闭的多。”
顾梓熙看着她,明显还是做不出决定。
陆可维又接劝她,理智的说道:“这个孩子还是不要了吧,当作是南柯一梦,等你研究生毕业就回a市,过你平凡的生活,找一个普通男人嫁了。”
顾梓熙不明白陆可维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执拗,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陆可维坚定的点点头,“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就不要去招惹他们那样的人,趁着年轻还能选择。”就如同她和宋子修虽然荒唐的认识,宋子修之后也对她死缠烂打,但她从未想过她会真正的和宋子修发生什么。
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顾梓熙自己的事,陆可维当然还是希望她自己做决定。
可有时候老天爷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顾梓熙虽说知道这个孩子不该在这时候来到世上,但始终还是舍不得,却在洗澡时不慎摔倒。
陆可维听见从浴室传来的尖叫声,连忙起身去看,看到的景象让她终身难忘,顾梓熙倒在地上,下身处不断有鲜红的血在流出,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陆可维吓了一大跳,连忙想办法将顾梓熙送去医院,而在去医院的途中,顾梓熙早已不省人事。
陆可维最近的安排本来是先和沈清扬商量一下突然出现的秦家的事,可一遇上顾梓熙发生意外自己的那点破事也被她先抛到了脑后去。
流产是最伤身体的,顾梓熙被送到手术室,陆可维就一路忙前忙后,心里又担心着顾梓熙的情况。
手术后,顾梓熙身体虽然虚弱但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上的打击明显比身体更大。陆可维陪着她开导她,但又知道这种事情不好让外人知道,就连沈清扬那边她也暂时隐瞒了下来。
顾梓熙在医院呆了几天以后医生就说可以出院,只说还需要定期来检查一下。陆可维又忙着帮顾梓熙办理出院手续,之后的好一阵虽然顾梓熙已经出院,但陆可维还是下意识的照顾着她,就连重东西也不让她提。
这短短的一两个星期沈清扬都有些委屈的感觉到陆可维冷落了自己,想着法让她出来见一面。而也是在这几天里秦筝又给陆可维来了电话,意思让她回去呆一呆。不管是哪一个,陆可维都因为顾梓熙的事无法分身。
宋子修意外的没在最近出现,只是短信总是会定期发来,询问陆可维的情况。这样一来,反倒是宋子修给了陆可维一种难得的平静感。
顾梓熙的情况稳定了下来,陆可维与沈清扬也约好一起吃饭。
陆可维也觉得好笑,明明无法平静接受最近发生的事,却在被顾梓熙突然流产的事打断以后,莫名的平和了不少,不过这事她肯定还是要和沈清扬好好说说。
沈清扬和陆可维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小火锅,陆可维吃了一阵才告诉他:“清扬,开学前两天我们家突然来了两个人说是我的亲人,而我的父母原来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
沈清扬整个人都像是画面定格一般愣了好一阵,随即才问道:“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再和我开玩笑?”
陆可维苦笑道:“谁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啊?”
沈清扬实在难以想象这种晚上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情节竟然会在陆可维身上真实上演,他也明白了她最近反常的原因,握住她一只手问道:“那你现在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陆可维皱眉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也感觉到他们的确很爱我,可他们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另一边是养大我的人,可他们又干了违背道德的事。”
沈清扬劝道:“你也别把事情都想得那么糟糕,或许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然那边是你的亲人,你当然要认,可你爸妈养你养了这么大,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不管他们做过什么,你也该报答。”
陆可维又想起秦筝强势到甚至想将陆父送到警察局去的态度,无奈的摇了摇头,世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法子,说到底还是人太贪心了。
沈清扬见她还是愁眉不展,笑着道:“别再难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陆可维抬头与他对视,勉强挤出一抹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