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道:“说话啊,这里可是你蓝氏的地盘,你家家规上可写了,禁止诓骗他人。”
不归皱眉道:“真的要说?”
魏无羡瞪着他道:“当然!”
不归眉梢一挑,问道:“你扯了我几次抹额?”
魏无羡掰着手指,疑惑道:“三次,怎么了?”
不归看他一眼,道:“问题就在这了,你明知道抹额对我很重要,为何在莲花坞还要扯下来绑成蝴蝶结!”
魏无羡心虚的低下头,道:“这个,那个,这个不重要,你直接说原因,不然你是报复我让你喊哥?还没给你带酒!对,一定是这样!你早说呀,你不说我怎么记得起来给你带,但你让我喊你爹也太过分了吧!”
不归嘴角一抽,低头听他念唠完,才道:“你可知,抹额只有配戴之人的父母妻儿才可触碰。你即不是我妻子,又不是我儿子,却再三触碰,就算前两次是意外,但第三次总不是意外吧!所以,我只能不情不愿的认了你这个儿子。这才不违背家训。”
魏羡:“……”what???????
魏无羡目瞪呆:“……”
不归看完他的表情,立刻转身,他该回去打坐修练了。
魏无羡看着离去的背影,心中已是一片狼籍,父母妻儿?所以就因为抹额单方面被认了儿子??什么鬼!所以又请吃饭,又给酒喝,是因为把他当儿子了?!!心情立刻不好了,怎么办???!!
不归转身后嘴角一直挂起的弧度回了房间才收了起来,果然,欺负魏无羡会让人心情愉悦。
当魏无羡变身小恶魔甩着箭头尾巴作妖时,他后面就站着一个大恶魔,露出了蒙娜丽莎的微笑。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大哥蓝涣终于回来了。就在清谈会的前一天,还带来了被温氏欺压,甚至是被温氏屠戮过的十几家氏族。
今天就是清谈会了,主题为君子六艺之中的‘乐’。
蓝氏的会客厅均名为‘雅室’,所以今天的主场也在此地。
宽敞明亮的大厅内,屏风清雅合宜,插花活泼可爱,姑苏的温宛宁静在这里显的格外的温柔,几十张青案整齐的排布在过道两侧,蓝氏的子弟于山道口处负责接引客人。
昨日,大哥蓝涣突然回来,不归匆忙赶来去,见到后,由衷的说道:“平安回来就好。”
蓝曦臣看着不归一身的家主服饰也叹息了一声道:“辛苦你了,父亲——他?”
不归只好安慰道:“父亲已经逝世了,云深不知处烧毁后三日,找不到你,是叔父主持的葬礼,你别伤心。”
蓝曦臣眼眶微微发红,道:“这样啊,我带回来一些人,你明日正好能用的上。”
不归上前抱了抱他,道:“你也辛苦了大哥,一直给你留了小院,你先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大戏要演。”
蓝曦臣却道:“我得先去见叔父,不急着休息。”不归随了他的愿,像小时候那样看着他温暖的笑了笑,道:“好,我带你去。”
这才让师徒两人久别重逢。
今日这席位中有一小半,就是为蓝涣召集而来的那些人准备的。
第一位到的乃是离姑苏最近的抹陵苏氏,第二位便是云梦江氏,接下来就是兰陵金氏,清河聂氏和各种小家族了。
大哥蓝涣召集来的人也是在厅内席位坐的差不多时入场的。
兰陵金氏的金光善见此不由的就皱起了眉,显然觉的和这种不出名的小家族同席太过掉档次了。
聂氏和江氏早已达成了共识,自然觉得见到人越多越好。
待所有人都坐好后,厅外蓝氏弟子高声道:“蓝宗主到——”
不归依旧是那一身家主的标志性服饰,从容的移步坐上了主位,身后跟着的正是江澄一月没见的魏无羡和不归的大哥蓝曦臣。
不归开口道:“此次蓝氏清谈会主题为‘乐’,众位皆善此道,望众位能在此次清谈会皆有所收获。在下略备了些薄酒小菜,众位可尽情享用,不必拘束。”
云梦江氏江枫眠起身道:“蓝宗主,即然如此,不如让小侄先奏一曲助兴如何?他笛子一向吹的不错。”江枫眠没想到魏婴竟是跟在蓝宗主身后进来的,便想借表演一事让他可以回到江氏的席位这边。
不归也同意了,毕竟他本来就不打算拘着魏婴。
江澄是跟着江父来好,看到魏婴向他们走来,便将乾坤袋中的长笛递了他,还冲他的眨了眨眼,意思是别丢了江氏的脸!
魏无羡正正经经的走至大厅中央,冲不归行了一礼后,长笛一横,一段音符飘出,吹的乃是一曲潇洒自在的《醉江湖》。
笛声悠扬,大概除了聂宗主聂明玦之外,众人都看到了那一幅幅少年携伴,畅马纵横于山野之间的场景。
不归与身后的大哥蓝曦臣对视一眼,蓝曦臣便点了点头。
一曲终歇,魏无羡道:“在下现丑了。”
便又行了一礼告退,整个过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连蓝启仁都不由抚着胡子点了点头。
待魏无羡回到江氏席位坐好后,河南符氏宗主符桓道:“江宗主首徒这一曲醉江湖真不错!好像让人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年少出英才啊!”
江枫眠举杯,道:“多谢的符兄的赞誉,少年嘛,总是单纯又畅快的活着,不像咱们压力重重。”
他这几句话,勾起了不少人心中的忧愁、苦闷,众人皆道:“是啊,还是年少时畅快!”
这时,蓝曦臣道:“众位,不必如此,经历的越多就代表一个人越成熟,在下新学了一曲《清平调》,不如请各位品鉴一番,也好让在下知道还有何不足之处。”
席位的众人皆道:“不敢,不敢,蓝大公子音律绝好,谈不上指点,谈不上。”
蓝曦臣优雅的走至大厅中央,一抚衣摆端坐在前一刻被摆好的案桌之后。
面对上首,他右手灵力一扫,一架棕红色的七弦琴便出现在了桌上。
叮叮咚咚的琴声传来,人们仿佛看到了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在闰房中揽镜自照,后因美貌被帝君接进了皇宫之中,享受锦衣玉食万般宠爱。
忽的又有敌军攻破了皇都,女子被迫自尽,魂归于天,牡丹为之泣血,黄莺为之哀啼。
不久后,帝君率兵回击,才发见美人早已魂归天府!只剩他一人在世间日日相思,他遍寻升仙之法,沧海桑田,帝君终于与女子在逢莱相见,奈何女子心中再无他,他只好绝望离去,悔恨而终!
一曲弹完,蓝曦臣已收了琴,但余香渺渺,依旧回荡在众人耳边。
抹陵苏氏虽叛出了姑苏蓝氏,却是因为蓝家规矩重多之故,也不会在此时说些扫人兴致的话,苏宗主苏然精通音律,赞道:“蓝大公子琴艺已登峰造极了!这余音绕梁,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啊!”
蓝曦臣微笑道:“苏宗主过誉了,在下还不如令公子苏涉。”
苏然忽的面露鄙夷,道:“蓝大公子,苏涉琴艺平平,如何可以与公子相提并论?他连提起来都令人恶心。”
蓝曦臣道:“宗主不知,令公子在云深不知处时,在下偶然听了他一曲《乱心》,他弹的极好,想必琴艺极为高超。”
众人皆是大惊,一人忽的起身,呵道:“《乱心》乃是十大禁曲之一,他怎会弹?!”
蓝曦臣正色道:“苏涉,你出来解释一下。”
众人只见苏家一道身影忽的躲在了苏家大公子身后,并不让人看到他的那张脸。
苏家主怒道:“苏涉,你给我滚出来,果然和你那下贱的娘一样,尽作这种恶心事!”
苏涉躲来躲去,始终不出来,但蓝曦臣带回来的人,却不是只会喝茶看戏的。
一灰色长服的修士将苏涉抓了出来,灰色的灵力化为锁链将人捆住,扔在大厅中央。
此人又向不归行了一礼,道:“我乃广信何氏宗主——何阳安,这锁链为我何氏的真言术,想来蓝大公子不会欺骗我等。所以便来审这苏涉一审。”
不归道:“多谢何宗主了。”
何阳安正色道:“苏涉,你可会‘乱心’一曲?”
苏涉唇瓣一阵抖动,似是在压抑着什么,可过一会,他便开口了,声音嘶哑着道:“会。”
众人皆开始议论纷纷,只听有两人讨论道:“这广信何氏我听说过,不是前两年被温氏杀了儿子那家吗?”
另一人道:“是啊,他家就那一个儿子,天赋好的很,还没长大呢就被温旭杀了,就因为名字里有个日字,太惨了!”
何阳安捏了捏拳,道:“苏涉,你如何学到这‘乱心’曲的。”
苏涉脸刷的白了,但依旧拦不住脱口而出的话语,道:“在云深不知处□□室偷的。”
苏涉说完后脸色一片灰败!
苏宗主悖然大怒道:“孽畜,败坏我苏家门风!”
苏涉道:“孽畜?你苏家门风?我再怎样都是你儿子!”
苏家主大怒道:“你根本就不是!是你那丫鬟娘与小厮私通在先,却借一次爬床硬赖在本宗主身上,本宗主与夫人自小感情甚笃,不忍夫人伤心,便没有闹大处置了她。夫人与你娘一起长大,见她难产而死,可怜你,才容了你这个野种!早知如此,本家主当时就应该掐死你,你与我苏氏可有一丝半点相像?笑话。”
何阳安也是一脸震惊,竟还有这样的事!众人也是一阵唏嘘声,蓝涣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不归虽知苏涉与金瑶同病相怜,但这苏涉似乎并不知晓这‘真相’?
半晌,何阳安又问:“苏涉,你可害过人?”
苏涉茫然道:“并未。”
何阳安沉思了一阵,刁钻的问道:“想害何人?”
苏涉大惊,嘴唇用力的闭合,用牙出咬着舌头,下一瞬,竟流出了鲜血,但他依然开了口,道:“苏家,蓝家,所有人。”
苏然一手击在案桌之上,怒道:“苏涉!我苏家供你吃穿,可曾有半点亏待于你!狼子野心,禽牲!”
何阳安紧接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有将此曲授与他人?若有,他叫什么名字?”
苏涉心若死灰,脸上一片狼籍,道:“教了,金氏金光瑶。”
这一下,金氏的人炸了!
金光善一脸看好戏的兴奋顿时消失了个干净,合了折扇,面对着人的视线,金光善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不归这时终于开口了,道:“各位先暂且归席,何宗主请先废了此人丹府,乐曲一事,便废了双手吧。苏宗主也可将此人带回,这样处理苏宗主不介意吧?”
苏然站直身子拱手道:“蓝家主,此子偷窃禁曲,自当由您处置,我苏氏不会再将这畜生带回。”
不归道:“苏宗主,那我蓝氏将人关在地牢,自行处置了。”
苏然闭了闭眼,恭敬道:“请便。”
不归看向金光善,道:“金宗主要如何处置令子?”
金光善一顿,道:“本就是娼妓之子,敢偷习禁曲,自当挫骨扬灰!”
苏涉听到这话,不由的啐了一口道:“好一个金宗主,亏的阿瑶把你当父亲,你根本就不是东西,你个杂碎,人渣,狗娘养的贱种!”
不归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能说,便道:“若金宗主如此重罚,那太过了,不若交给我蓝氏如何?我蓝氏自会公正处理。”
金光善打开折扇,摇了两摇,笑的人禽无害道:“那就拜托蓝宗主了。”
何阳安的灰白色的灵气随着苏涉的怒骂声消失,注入了苏涉的丹府,将他丹府及金丹一寸寸绞碎。
苏涉一口血喷出,晕死了过去。
众人指指点点,眼中尽是厌恶!禁曲之所以称为禁曲,便是因为它足够邪恶,也足够令人恐惧!
江枫眠见此事已了,道:“蓝宗主何时商议伐温一事?”
聂明块也道:“是啊,这乐曲本座听来也无趣的很。”
不归便道:“还请诸位家主移步议事厅,请。”
然后他站起身,率先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