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岚给钱爽快，不拖欠工资，见他活办得利落，还会给些赏钱，这么阔绰的主家在蓝田县可不常见。
钱大发自是把事情做得妥妥帖帖，不想错失了这么个主家。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真是他家了！”
段家要牛的消息村里人都知道，杜家人不可能不清楚。但因为两家的这些陈年旧事，哪怕杜家人想把牛卖出去，也不好下这面子把牛牵来段家。
据孙伯说，原先他跟段岳秀回家祭祖的时候，这杜家人可开心呢，一个个热情无比伺候周到。
段岳秀走的那年，孙伯回老宅立牌位时，杜家人得知这消息，过来哭了半日，吃了两顿饭就走了。孙伯身边没个帮衬，只能感叹了句人走茶凉。
谁料到，短短几年，又出了这么多事。
乔岚跟杜家人不太熟，不清楚杜家人做派，但看着屋内桌椅上的脚印和儿媳说的家里缺碗筷的事，大概猜想到了一些事。
段家把杜家当亲戚，杜家是把段家当自己家了，钱敞着花，东西敞着拿。
杜家是不好意思卖，乔岚却不是个不好意思买的。
乔岚微微侧头站在院中遥望杜家的方向，只能瞧见院子外一颗颗青葱抽条绿树。
乔岚气定神闲：“你去那家问问，说是我家要买，问他们家愿不愿意卖？”
钱大发脸上笑容灿烂：“老夫人，我这就去！”
-
离段家老宅不过五十来步的杜家院外，院子里轻微的说话声往墙外飘，一排小鸡正贴着母鸡走着。
谁知院中忽冒出了个巨大的动静，惊飞了院外四周围的鸟儿，连鸡都扑哧翅膀走了。
杜清源气的胡子哆嗦，指着钱大发暴跳如雷道：“滚，你给我滚！我家的牛不卖！就是死也不卖给段家！”
上一秒还和和气气面带笑容说着话，这马上就变脸骂人了。
钱大发回想起刚刚在段家院子里段家人脸色的变化，慢慢才回过味来，这两家有故事呢。
这中间的恩怨钱大发不想知道，他是倒买倒卖的贩子，只想把货物卖出去赚点儿钱财。
钱大发干这一行多年了，见过的阵仗不少，自然不会被杜清源的怒声吓到。
段家是什么情况他曾听人说过，人家家里是出过京官的，哪怕这当官的老爷不在了，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不是他能得罪的。
至于眼前这家穷到卖牛的人家……
呵呵，他钱大发也是有脾气的！
钱大发皮笑肉不笑道：“杜清源是吧，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钱大发是谁。你是没钱了求着别人买牛，不是我求着你卖！你要是不想卖，我让你家的牛这辈子都卖不出去！”
“滚！”
“咱们走着瞧！”钱大发甩下这话就走了。
留着杜家人在院子里气到发抖！
“爹，你说话客气点啊！这姓钱的既然是段家派过来的，就是打定主意想要咱们家的牛。得罪了段家人，咱们家牛真就卖不出去了！”
“没有钱，怎么给孩子念书呢？爹你不是一直盼着咱家出个秀才吗？好不容易到了这考试交银子的紧要关头，连银子都交不了，咱们家怎么出秀才啊！”杜大郎劝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气得杜清源脸色发青。
杜清源站在原地胸膛起起伏伏了好一阵子，终于抬起右手颤抖指着亲儿子，“滚！”
“滚就滚！”杜大郎说罢负气出了屋子。
-
杜家的热闹段家人是不知道的。钱大发出了杜家小院又回了段家，用略带委屈的语气跟乔岚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这刚刚提了您家的名字，他就指着我变了脸色，让我滚远点……”钱大发语气无助可怜。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门技术钱大发早就精通贯彻。
乔岚抿唇，“我家里确实跟他们家有些渊源！我想着乡里乡亲的，买牛方便。不过人家不愿意就算了。”
钱大发立马拍马屁：“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乔岚对这句拍马屁的话没什么感触，继续吩咐钱大发道：“让你白走一遭了。这卖牛的人少，不拘我们县的，其他县你也去问问，指不定能找到其他人家。”
钱大发立马点头，“老夫人放心，一有消息我就来找您。”
-
出了段家的院子，钱大发就找人打听了一番段杜两家的恩怨。
知道两家是有亲戚关系后钱大发没怎么惊讶，这乡下亲戚反目的多了去了。不过他好奇的是杜家怎么这么走狗屎运，有段家这样的亲戚。
不捧着抬着，还跟人家结了怨。
把这中间的纠葛打听明白后，钱大发的脸色一言难尽。
这杜家当真是屎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眼里只有那些蝇头小利，连大佛的腿都不抱住，还盼着孙儿读书出人头地！
真是的！
钱大发恨不得以身代之，自己变成段家的亲戚。若他是杜家人，肯定天天到段家当牛做马，还会准备些银子当田租还给段家。
银子多少不是问题，问题是这表面的功夫得做好。
这表面功夫做好了，让段家满意了，人家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就够他们这些人家吃一辈子了。
想到这一茬，钱大发心思活络了起来，他觉得老太太是个和善的，不想跟杜家吵什么，但段家还有几位老爷，那些老爷心里肯定存着怨气。
他得把这事做得漂亮了，让段家的老爷满意，在段家人面前留个好。
钱大发立马让家中人准备酒菜，他要去请几位兄弟过来一叙。
-
钱大发上门一遭，让杜清源几日都没睡着好觉。
杜家急需用钱，耕牛能值不少银子。值钱归值钱，也是因为牛太值钱不好卖。
太贵了，普通人家都买不起。
杜清源把心一横，降了一两银子的价，没等两日，便有人上门来买了。
买牛的是家住十几里外的一个汉子，准备买牛回家耕地。
牛在北靖是种极为珍稀的牲畜，每一头牛都在衙门登记在册，衙门的人会定时定期去看，若是让牛生病受伤可是要受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