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草强忍下心里的怒火开口道:“婶子,既然今天我来了,有几句话,我还想和婶子说说。对婶子来说,我姐就只是一个儿媳妇,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儿媳妇要是没了,花几个钱,还能再娶一个。可是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大姐,在这个世上,我只有这么一个大姐,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再也没有这个大姐了。
婶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换个位置想想,假如是你的女儿在婆家,天天挨打挨骂,你会怎么想?是不是想拎把刀砍人?不瞒你说婶子,我刚才看到姐夫那样打我姐,我就是这种想法,真想拿起一把刀来,哪只手打人,就把哪只手给剁了,看他以后还怎么打人。
不过我也知道,这杀人呢,可是犯法的,就如同打人也是犯法的一样,不管打的是什么人,又是在哪里打的,那都是一样犯法,比如打自己的媳妇,那就是虐待罪,要是被人报告到公安局,公安局一查下来,那可是要坐牢的,这人要是坐了牢,一辈子可就都毁了,你说是不是婶子?所以说啊,这人哪,得管着点自己,不然哪天突然进了牢房,那时后悔可就晚了。
婶子,我这人年轻,说话也不知道个轻重,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我也不知道,婶子要是觉得哪句话不中听了,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千万别我一般见识。婶子,我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庆玉他们两个还得回家写作业去,我们就回去了,外面风大,你就别出来了,让我姐送送我们就行了。”
麦草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软硬兼有,杨炳坤妈听的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上那抹硬生生挤出来的假笑也一下子僵到了脸上。
麦草也不去理她,对着屋里喊了声,“大姐,我和庆玉庆林要回去了,你出来送送我们吧。”
麦香扶着杨炳坤躺到了床上,要出门时,听到了麦草对杨炳坤妈说的那番话,她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她怕麦草看到,躲到了门后不敢出来。听到麦草叫她了,这才胡乱抹了抹眼睛走了出来,强笑道:“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庆玉他俩还得写作业呢。”
“妈,我去送送他们。”麦香对杨炳坤妈说道。
杨炳坤妈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吭声,阴沉着一张脸,转身回屋了。
出了门,几人谁也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走路,麦香更是低着一个头,苦兮兮地跟在后面。
眼见着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麦草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麦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姐,不是我说你,姐夫打你的时候,你就不会还一下手吗,这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对他软,他就敢骑到你的头上来,虽说你打不过他,可你也得让他知道一下,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最不济,你也赶快跑开呀,你就站在那里让他死命的打你啊。”
麦香还是低着头没有吭声。
“还有,今儿个他让你去给我要钱你就去啊,你一次听他的,两次也听他的,听上三四次,他摸准了你的性子,就辖制住你了,所以平时,你该硬就得硬起来,你和姐夫是要过一辈子的,你总不能让他就这么着欺负你一辈子吧。
我以前也是这么个性子,所以才吃了大亏,差点没有死掉,现在啊,我是想通了,马善被人骑,人软就被人欺,咱爸跟咱妈没了,大哥也是被大嫂压得死死的,真要有了啥事,家里连个给我们出头的人都找不到。所以,不管是啥事,只能靠咱们自己,不然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麦香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麦草,我是咋进的杨家的门你不知道吗?你说我在杨家能硬得起来吗?人家杨家,有我说话的地儿吗?”
麦草听了一怔,看来这里面还别有隐情,而且原来的韩麦草还是知道的。
只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韩麦草了,过去的事她也不记得了,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真是无从得知。
如果现在问麦香的话,麦香肯定会怀疑的,不如回头问问庆玉庆林,这俩小子也许知道。
“大姐,你也别哭了,今儿个我夹枪带棒的说了他们一顿,他们心里应该会有些忌惮,以后应该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如果姐夫屡教不改还找你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出气。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咱还可以离婚,我现在能挣钱了,饿不着你。可是这钱,我是不能给你的,我怕他要了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事儿要是开了个头,以后想要收可就难了。再说了,姐夫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缺胳膊腿的,他想花钱,他不会自己挣去啊,让你给我要钱,他也嫌丢人。”
“咱爸妈走的早,我这个当大姐的,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也没有管过你们,都是你自己一人拉扯着庆玉两人往前走,我已经够没脸了,如果不是他逼得我没了办法,我怎么会去给你要钱去。”麦香说完,又是泣不成声。
“大姐,别哭了,再哭下去,这眼都要肿得睁不开了。你要是觉得在这里住的心烦,你带着明明回家住一段时间,反正咱家现在也不缺你们这一口吃的。”
麦香的软弱,让麦草觉得既恼火又有些可怜,估计在麦香的心里,什么从一而终,什么出嫁从夫这样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想要把她转变过来,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所以,麦草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麦香在自己身边待一段时间,自己时不时的给她洗洗脑,洗的多了,也许她就醒悟过来了。
“我要是回家了,杨炳坤还不得三天两头的来家里闹腾,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他敢!”
麦香停止了哭泣,抹了抹眼泪,“麦草,你现在倒是看开了很多,人也变了。”
“大姐,吃一堑长一智,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麦香叹了一口气,“麦草,大姐不如你有本事,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不往外送了,你们快回家吧。”
“大姐,你记住,你娘家还有人呢,姐夫如果再欺负你,你就对我讲,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只要到时候你别心疼就行。”
麦草刚说完,余光瞥到庆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还拿出了一枝铅笔,蹲在地上,将纸铺开在膝盖上,然后在上面飞快地写了起来。
“庆玉,你出来还带着作业呢,等回去了再写吧。”
这孩子,也太用功了吧。
庆玉在纸上迅速写下一行字,然后将纸和铅笔又放回到口袋里,对着麦草咧嘴一笑,“二姐,我不是在写作业,我是在记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刚才说的哪句话?”
“就是那句,‘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记这个干啥?”
“二姐,我觉得这句话说的特别好,很别致,我先记下来,等以后写作文了,说不定用得上。”
“二姐,庆玉有一个本子,上面记的都是你平时说的一些话。”
“我平时都说啥话了,庆玉你背给我听听。”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痛扁他一顿,让他也知道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麦草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话都是前世的网络流行语,有时候她一激动,这些话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麦草亲昵地拍了拍庆玉的头,“你小子,这是把二姐的话当名人名言了吗?”
庆玉嘿嘿地笑。
麦香有些羡慕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在麦香看来,不但麦草变了,连庆玉和庆林这两个弟弟也跟着变了,先不说这两人长高了许多,脸上也有肉了,就说那精气神,跟以前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两人变得开朗了,不管是说话还是举动,都不再缩手缩脚,有了他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特有的调皮了。
“大姐,你回吧,我们走了。”
麦香点了点头,“你们走吧,我看着你们走。”
麦草招呼着庆玉庆林回家,三人走的很远了,麦草回头,看到麦香还站在那里,孤零零的一个小黑点伫立在有些荒凉的田地边,看上去让人不由心里发酸。
“庆玉庆林,我问你们,大姐结婚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二人摇了摇头。
“大姐是哪一年结的婚,你们还记得吗,我都记不起来了。”
二人又是摇头。
“那咱爸咱妈是哪一年去世的,你们记得吗?”
不出麦草所料,二人还是摇头。
好吧,从庆玉和庆林这里,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事情的真相,还是她自己慢慢去找吧。
此时已经接近深秋了,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完,播下的小麦还只露了一点点头,不仔细看,还有些看不出来。
路两边的树,上面的叶子也开始往下掉了,风一吹,那叶子就在风中飞舞着,就跟一只只枯蝶一般,就连那路边的荒草,也没了夏日的葱笼,又黄又枯的,入目处,一片萧瑟。
这样萧瑟的景象并没有影响庆玉和庆林两人的快乐,两人一路走一路打闹着,看到地里有野兔跑过去了,又大呼小叫着追了过去。
麦草也不去管他们两个,让他们两个可着劲的撒欢。男孩子嘛,就应该这样活泼淘气些。
庆玉他们去追野兔了,麦草就站在路边等着,顺便看一下周围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