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草一回头,看到陈东站在那里,一幅局促不安的样子,麦草笑了,将麦香放在她脚下的凳子搬到了陈东的身边,“我大姐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你搬张凳子坐。”
陈东腼腆地一笑,“我原想着说两句话就走的,所以没让她搬。麦草,你刚才说正好有事跟我商量,是啥事啊?”
“陈东哥,你知道我前两天去哪儿了吗?”
陈东摇了摇头。
“我去省城了,参加了一个展销会,我把你编的那些柳条工艺品也带过去了,结果有家公司看上了这些工艺品,人家给下了订单了。”
陈东憨厚地笑了笑,“这是好事啊麦草,人家都要哪个样式的,要多少个,你告诉我一声,我一会儿就给你编去,我编过一次,已经有些熟了,要不了几天就都编出来了。”
麦草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他们要5个啊,是要哪5个样式?”
“陈东哥,不是5个,是5000个。”
陈东一下子傻在了那里,半天才嗫嚅道:“麦草,人家啥时候要?”
“11月中旬必须交货,不然算违约要双倍赔钱给人家。”
陈东又傻了,良久才不安地开口道:“麦草,三个半月的时间,我咋样也赶不出来呀。”
麦草扑哧一声笑了,“陈东哥,我没说让你一人干,这不正想找你商量吗?你对这一块比较熟,你帮我想想,咱村还有其他村,有跟你手艺一样好的人没有,要是有,你帮我问问人家愿不愿干,当然,我不会让他们白干的,我会付工钱的,而且工钱给的会相当优厚。”
“麦草,我认识几个人,都是其他村的,编东西的手艺都不错,他们在家闲着也没事,肯定愿意干,我现在就帮你去问问。”陈东说完就要往外走。
“陈东哥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陈东停了下来,“麦草你说。”
“陈东哥,柳条编织这方面我也不懂,我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要编一个成品出来得多少道工序,要按5000这个订单量,每道工序得安排多少人,才能保证按期交货。陈东哥,你能不能帮我谋划一下。”麦草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陈东。
麦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听了麦草请求陈东的话,有些紧张地看着陈东,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低了头站在了一边。
陈东看了看麦香,又回头对着麦草腼腆地一笑,“麦草,你要信得过我,我就帮你算算,等到了晚上,连同找到了几个人,我一并报给你。”
“陈东哥,我当然信你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开这个口是不是?”麦草想好了,等一会儿她去韩三炮家再打听打听陈东的为人,要是可靠的话,工艺品编织这一块,技术方面以后都交给陈东负责。
因为她对此是一窍不通,必须得有一个可靠的人给她把把关。
而陈东这个人,技术过硬不说,看上去人也实在,应该是靠得住的。
陈东又是一笑,然后又看了看麦香,便走了。
麦草早就从三奶奶那里听说过,在麦香嫁给杨炳坤之前,她和陈东好过,看今天的情形,这件事恐怕是真的,而且这两人的感情,应该还相当的深厚。
麦草不想说破这两人之间的秘密,她扭过头,看着麦香,眨巴眨巴眼睛,故做什么也不知道地问道;“大姐,你和陈东哥很熟吗?”
因为听到陈东答应了帮麦草的忙,麦香不由松了一口气,可被麦草这么一问,她的一颗心又有些狂跳起来,“都是一个村的,有啥熟不熟的。麦草,饭已经做好了,我给你端过来,你就坐在院子里吃吧,还凉快些。”
麦香说完,便低着头快步去了厨房,那样子,就象在逃避什么一样。
麦草看着麦草的背影,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
刚才她肯定是哭过的,眼睛都有些肿了,麦草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为了顾及她的面子,麦草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哭。
可是好好的,她在陈东面前哭什么哭?看陈东刚才的样子,好象也有些难受,刚才和麦香相对而立默默无言的情景,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诡异。
难道是麦香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或者是这两人旧情未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麦草,可没有多余的心思操心这些闲事,所以对麦香和陈东如今的关系的好奇也就是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很快的,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保质保量又要按期把这笔订单做出来,订单完成的好,以后可能就是一炮打响,若是没有按期交货或是做出来的东西不好,要付给对方的赔偿金就够她受的,这笔钱足够她几年都翻不过来身。
家里有麦香前两天蒸好的馒头,麦香把馒头给热了热,又给麦草炒了一个菜,烧了一个汤,让麦草凑和着先填填肚子。
麦草吃饭的时候,麦香就坐在一边,有些忧虑地看着麦草。
“大姐,你是不是想要给我说啥?你想说你就说,不要什么话都要憋在心里,自家姐妹,有啥不好说的,就是说出来吵两句嘴也没啥,过一会儿不就忘了。”
麦草看麦香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麦香道。
“麦草,你一个姑娘家,你折腾这么大一个摊子出来,身边也没个人帮帮你,你要是完不成咋办?”
其实麦香想说的还不止这些。
在杨家村,虽然麦香一向是深居简出的,可关于麦草的风言风语她也听到不少,当然很多都是杨炳坤对她说的,这些流言无非是说麦草一个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的在外面跑,挣的钱肯定不会干净,这样的姑娘家,以后估计连个婆家都找不到。
乡里人都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麦草跟县里的领导认识,头脑活会挣钱,这让他们非常的羡慕,也有些崇拜。
可是另一方面,许是羡慕的狠了就变成了眼红,明明是一个一无所有被大家耻笑的小丫头片子,几天不见,人也活络了,腰杆也挺直了,最关键是竟然突然会挣钱了,而且一挣还是大钱,这也太不正常了,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超过大家了,还把大家都甩了这么老远,这能耐也太大了吧。
那些嫉妒麦草的人,因为心里不平衡,在一起说闲话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的编排麦草的不是,无中生有的扯出一些闲言碎语,给麦草的发家致富编排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来,然后再声讨上几句,这样子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当然,大部分农民都是善良的,只有极个别人,他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好,不然,想方设法也得把那人给打压下去,竟然比自己有本事,那还了得。
可是这极个别人,虽然人数少,可是从他们这里传播出去的流言却不少,再加上有些人听风就是雨,也跟着瞎嚷嚷,所以现在的麦草在这十里八村的,名声是不小,有好名声,也有被凭白泼上的污名。
麦香总觉得,爸妈死的早,她也因为早早嫁了出去,没有对麦草尽到当大姐的责任,出了杨书才那件事后,麦香心里就挺愧疚的,不过好在那件事后,麦草只是被人取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清白上倒没有怎么受损,好好托托人,以后也是能找个婆家的。
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传的,都是麦草已经没了清白了,一个姑娘家没了清白,以后谁还敢娶她进门呢,以后可不就成了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吗?
麦香的思想很传统,她觉得一个女人,就该好好的嫁个人家,然后在家好好的侍侯自家男人和孩子,至于挣钱养家,那都是男人的事,一个女人家,还是本本份份的守在家里好,这样清清白白的,才不会被人说闲话。
麦香觉得,要是听任麦草这么下去,以后肯定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他们的爸妈要是地下有知,不知该会咋埋怨麦香呢,麦香觉得,她是该好好说说麦草,让她收敛一下了。
“大姐,要是不把摊子铺大些,咋能挣来大钱啊,你放心吧大姐,我这人有福气,走到哪儿都有人帮我。”
麦草哪里想得到麦香是在忧虑她的名声和以后嫁人的问题,她还以为麦香担心她不能按期把工艺品交出去,所以对着麦香嘻嘻一笑,宽慰麦香道。
哪知麦草这句“走到哪儿都有人帮我”更加让麦香不淡定了,“麦草,你一个姑娘家,弄个木耳种植场就行了,我听说你那个种植场一年也能见不少钱,足够你和庆玉庆林三人的开销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工艺品订单,依姐看,你就交给别人去做吧,你也能省点心,不用成天东跑西跑的,还得担心能不能按期交货。”
麦香这么一说,倒让麦草起了疑心,这个大姐,该不会起了私心,想让我把这个订单交给杨炳坤去做吧。
虽然杨炳坤做了很多对不起麦香的事,可他们必竟是一家人,麦香又是思想极传统的人,她想从麦草这里给杨炳坤捞些好处,也是很有可能的。就跟杨桂枝一样,不是一天到晚的想把自己的这点家业揽到她自己家里吗。
“大姐,你想让我交给谁去做?”麦草淡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