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老爹回来,自己总算会得救的沐卫东,下一秒,竟然就看到自己平日性子温吞的亲爹脱了脚上的那只鞋就一个飞扑过来要揍他。
那动作快的,就连叶春兰都没拦住。
沐卫东被吓了一跳,在院子里抱头鼠窜。
他还一边跑一边叫:“啊啊啊,爹,你干啥啊,杀儿子了!”
“爹?!”沐建国听到这声称呼反应很大,“什么爹?谁是你爹?”
然后,沐卫东就顺势又叫了一声“沐叔”。
结果可想而知,沐建国追他追的更起劲了。
“沐叔沐叔,我给你那一脑袋毛都剃了,让你这辈子再也用不上木梳!”
这奇怪的发展,就连叶春兰都没有想到,她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然后也加入了进去。
最后,三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下。
沐卫东站在磨盘旁边,两只手弯腰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他抬起头,看了跟他情况差不多的二老一眼,突然嘴贱地说了一句:“爸妈,您二老还真是老当益壮。”
这话让刚听到动静停了,才忍不住走出来看看动静的林栀都跟着摇了摇头。
就沐卫东这张嘴,天天挨揍真是不亏。
果然,在听到沐卫东的话之后,沐建国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脸色,就再一次涨红起来。
可是他打不动了。
沐建国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叶春兰,正巧,对方也在看他。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叶春兰摊了摊手,“你看,当初我就说不让你捡他了吧。”
沐卫东挠了挠头,“爸妈,这话你们隔三差五的说,也不怕我跟你们生分。”
闻言,叶春兰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我们这不是让你提前有点准备吗?”
“什么准备?”沐卫东一怔。
只是后面的话没有人回答他,无论他怎么问,叶春兰跟沐建国就好像听不到他说话一样,任由他急得抓耳挠腮,可嘴依旧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闭得死紧。
可是很快,沐卫东就知道叶春兰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样忙着工厂的事。
前些日子,顾沉逍走之前谈下来的订单都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沐卫东想着自己已经接手工厂这么长时间,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自己去找了一间工厂谈,没想到,竟然成了!
一连几天,沐卫东都是如沐春风的,村子里的人也都喜气洋洋,毕竟订单就代表着钱和票。
虽然他们的工厂现在还是只能以物换物,但是能换回来东西,他们的钱和票不就能省下来了吗?
省下来的就是赚的!
沐卫东也很高兴。
他还记得,从前别人提起沐家三兄妹,总是会说老大稳重,老三乖巧,至于老二……
说到这儿,大多数都只会长吁短叹地摇摇头,然后啧啧两声。
沐卫东知道了以后气的不行,他又不是狗,啧啧谁呢!
现在大家终于也会冲着他比大手指了。
他终于也能让爸妈在其他人提起沐家老二的时候挺直腰杆了。
只不过,叶春兰和沐建国的腰杆没有直太久。
就在向阳村人人都说沐建国跟叶春兰两口子有一套,生的三个娃个个是人中龙凤的时候,沐家又忽然传出了大新闻。
沐卫东竟然真的是沐家二老从雪地里捡回来的!
他看着自家门口出现的那两个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抽烟的沐建国,还有靠在磨盘上异常平静的叶春兰一眼,试图勾起嘴角。
只是脸上的肌肉僵硬的不行,任他怎么牵都牵不起来。
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一脸的不敢置信。
“爸,妈,你们之前自己说还不够,现在还开始找人一起跟我玩了?我可禁不住四个人打。”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跟平时贫嘴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那语气中的颤抖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还有淡淡的哭腔。
沐卫东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不是沐建国和叶春兰亲生的。
那些话不是逗他玩的吗?
怎么成真的了?
叶春兰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此时,往日里总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沐家小院,气氛简直僵硬又尴尬。
叶春兰看了一眼对面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女,有些局促地把手在衣角上搓了搓,“老二,你听妈说。”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沐卫东打断了。
“妈,你跟我说,你刚才的话不是真的,是逗我玩的。”
沐卫东依旧在笑,可是他笑的很难看,眼睛里模糊一片,渐渐让他看不清叶春兰的五官。
直到他感觉到脸上湿漉漉一片,沐卫东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哭了。
叶春兰看到这一幕,心里同样不好受,她犹豫了一下,“老二,你别这样。”
可是现在的沐卫东根本听不到她的话,满脑子都是自己竟然真的是捡来的野孩子,怎么可能呢?
叶春兰说:“那年我跟你爸走亲戚回来,路过……”
“路过一个柴禾堆。”叶春兰的话被沐卫东打断,“妈,这个故事我从小到大已经听你说过几十次了。”
可是叶春兰隐忍地摇了摇头,“老二,那不是故事。”
沐卫东抹了一把脸,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跟以前,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如果是之前的沐卫东,遇到这种事,大概会崩溃得失去理智,甚至大哭大闹。
可是现在……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四个人,只是沉默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想好好缓缓。”
沐卫东情绪的转变让人心惊。
可也只有林栀知道,这个看上去挺坚强的男人,偷偷咬着被子哭了一宿。
就连平时最是喜欢跟他作对的家城,都意外安分了一晚上没有闹他。
林栀觉得,儿子也不是那么不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