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就这么失踪了,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失踪的,如此一来,原本风平浪静了许多年的恶人谷便一下子躁动起来,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丫头竟然就这么真的消失了。
而这其中,一直沉默着的顾衍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甚至众人散去之时,他还是亲自找到了阿洛,表达了他内心的担忧。
阿洛却不明白顾衍如何这副样子,瞧着顾衍的眼睛里满是玩味的意思,“顾衍,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从来都不待见白卿?”如何如今这个丫头失踪了,反倒是这个家伙如此着急,和平时的顾衍很不一样,难不成……阿洛一想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那眼神也便是愈的风起云涌。顾衍一愣,随即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是啊,阿洛自然不知晓,其实他同白卿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外人瞧见的这般冷淡,至少在顾衍的心中,他从来都不希望白卿出事。
白卿同阿洛回了恶人谷之后,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阿洛还是那个冷漠无亲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谷主大大,而她仍旧是恶人谷之中随便都能给人欺负了的小透明。一时之间,白卿的日子忽然有些百无聊赖起来,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她拖着腮帮子,瞧着穷山恶水的恶人谷,一时之间也不知晓是要做什么才好。
于是在某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当莫雨忽然连滚带摔地砸在白卿面前之时,他终于找到了往日腥风血雨的刺激,不过瞧着莫雨一身素衣上的斑斑血迹,白卿着实小心疼。“啊……莫雨你咋地了!”白卿本来还吧唧吧唧嚼着果子,莫雨就这么从天上掉到地上,吓得她果子都砸在自己的脚上了好嘛!白卿权衡片刻,不顾脚板的疼痛,一手吃力地扶起莫雨。
“无妨。”都伤成这样了还嘴硬,嘴硬就算了。那么面无表情,似乎都没有白卿的脚板痛。
“我去找肖爷爷!”见莫雨还能正常的语气说话,白卿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要往屋外跑。却是被莫雨一把拉住。“不必。”拉着他的人这么冷冷地说着,一瘸一拐,自个儿缓缓离去了。吓得白卿愣在原地,怀疑他方才是不是幻觉了,才会看着莫雨从天上摔下来。然而。当白卿瞧见了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之时,仿佛明白了什么……
远处穆玄英同莫雨拉拉扯扯的模样实在太能激起一颗八卦的心,白卿就这么愣在原地,远远地瞧着,起初莫雨还大力地甩开玄英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白卿却是不依,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再然后,某个傲娇的家伙还不是乖乖地倒在那抹青衫身影之中,穆玄英将莫雨一把公主抱起。就这么离开白卿的视线。
走到一半,他竟然还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自己一眼。说实话,四目相对的时候,白卿真想对白卿说一句啊!“大兄弟,喜欢这么一个死傲娇,真是辛苦你了!”
白卿当然不知道其实白卿那双墨色深瞳是盯着自己身后的阿洛的,而他方才对那两人的世界太过专注,就连阿洛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都不知晓。白卿自然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他还一直保持着捂着脚板的姿势。
“呵。”一声冷笑,只是这冷笑并非出自阿洛口中。白卿从阿洛怀里探出了小脑袋瓜子,一转头,果然看见身后柳树旁孑然独立的男子,偏瘦。皮肤很白,身上也是普普通通的衣衫,只是手中执一纸画卷,看样子,斯斯文文。白卿皱了皱眉,对那人几分好奇。几分不满,毕竟还是因为方才那一声充满嫌弃的冷笑,自阿洛怀中挣脱出来,鼓着腮帮子看着来人,怎样,没见过有人东西砸脚上的啊!
阿洛瞧着白卿气鼓鼓的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又转而睨了一眼身后的顾衍,见他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阿衍,画可是带来了?”“是。”卸下清高的顾衍几分恭敬,走近几步,徐徐展开手中画卷,是一幅年轻男子的画像。白卿定睛看去,嚯,这画上之人,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一声白衣也能艳过身后十里桃林,不就是阿洛么!
“真好看啊!”白卿情不自禁地叹道。
“我的画像,自然是再好看不过的!”阿洛这么说着,心里也不免几分得意,眉飞入鬓地望着身后量手托腮看得很是入神得白卿,眨了眨眼睛,样子十分地耐人询问。
白卿又是露出了几分钦佩的神情来,望着顾衍的眼神更是愈的崇拜。“呵。”顾衍又是一声冷笑,不过这一回倒是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瞧着白卿的眼神也不似方才一般不屑,不过眉眼的清高却仍旧未散去。阿洛也不多言,只接过顾衍手中画卷,“还是阿衍你的画,叫人放心。”顾衍颔,沉默不言。
这淡淡的清冷让身为千年话痨的白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顾衍的表情仿佛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清清淡淡,顺带着无形的压抑。
“谷主,阿衍告退。”也只有面对阿洛,顾衍才有他的尊敬。“嗯。”阿洛笑着,“辛苦了,阿衍。”那顾衍也不回应什么,只是俯身作揖,很快就转身离开。白卿看着他走路时颠簸怪异的模样,细细看去,这才现顾衍右半管衣袖空空荡荡,竟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阿洛,似乎是为了求证什么。“嗯。”阿洛笑着点头,“阿衍没有右手,这画,是他用左手画的。”“……”白卿震惊了。
“真是一个可怜人啊!”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顾衍如此清高,经历这样的事情,不是清冷,而是悲伤与绝望吧,“怎么就没了右手呢?”简直天妒英才!“因为他的右手是我砍下来的呀。”谁知阿洛却是面不改色地说着。
这话吓得白卿又是一个哆嗦,谷主大人,真的好变态啊!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变态。
虽然白卿心里千百个疑惑,不过想来他们家大老板本就擅长几分,那个顾衍,身为画师。自然步步惊心,没准就是哪一条没有画出阿洛的如花美貌,叫他一生气,便被砍了右手去。
“左手尚能画出这么好看的画。那右手还不是……”白卿甚是惋惜,作为半个古董专家,他知晓这样的画卷若是放在现世,只怕价值连城,是无数收藏家梦寐以求的宝贝。更何况还是顾衍左手画下来的,若是他的右手没有被阿洛所断,只怕此人身价与地位,定是不同凡响。而白卿先前所见,顾衍的衣服只如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甚至衣衫单薄,隐隐透着几分落魄,而他那样清高孤傲的模样,似乎生活得并不如意。
阿洛瞧着白卿拧着眉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若是你欢喜,叫阿衍为你作画可好?”“啊?”白卿眼睛一亮,摸了一把脸上嘟嘟的肉,笑得很是欢快,“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
“唔……还是算了,确实很麻烦。”阿洛沉思片刻,浅浅一笑,“他从不给其他男子画画。”
什么嘛!真是让人又希望又失望,白卿撇了撇嘴,阿洛瞧着白卿这般失望的样子。反而眼底的笑意愈地深了,又是露出了一口亮闪闪得大白牙来,继续得意满满地说道,“阿衍他本来就只为了我一个人画画。一般人呢还是别去求他了,阿衍这么清高,不答应不说,没准还会一阵奚落,到时候那朵丢人啊!”
白卿我不知道你什么脾气……白卿气愤地望着眼前没一句好话的谷主大大,气鼓鼓地撇开了脑袋来。她想自己还能去找了古语,反正古语也会画画,她还会弹琴写字,不知道比这顾衍好了多少倍!更何况自己此时此刻还要听着阿洛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一想到这里,白卿别提是有多么的气愤了。
白卿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容易等到平复了心情,忽然想起莫雨受伤之事,“谷主大大,刚刚我看见莫雨从天上掉下来了!”简直差点儿就砸在他脑门上!
“既然有玄英照顾着,自会安然无恙。”阿洛都是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莫雨同穆玄英的事情,想来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晓,自己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好管的!白卿却是在一旁愣,心里的疑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自然不是我干的。”阿洛笑着,看穿了他的心思,“莫雨仇家本就多,他出门买个菜也有人追杀,还一路追到家门口,也是苦了他了。”呃……白卿讪讪,又想起穆玄英面上诡异的笑容。若说这事与穆玄英毫无关系,她自然是不大信的。
白卿觉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还是需要去寻了肖爷爷讨些灵丹妙药之类的,保不准自己哪天要挂了,还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过白卿还没去寻了肖爷爷,肖药的亲孙子肖遥倒是自己先送上门了。原来是他大包小包带来的几斤牛肉干猪肉脯全都吃完了,不然哪里还能笑嘻嘻地冲着白卿嘘寒问暖。
“……”白卿嘴角抽抽,他掰着手指头数数,好像这也没过几天呀。
“白卿妹妹,我瞧着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那么多,肯定因着你们家高大厨不在的缘故,你看你这小身子板,肯定没少受阿洛的欺负吧!”“啊?我没有……”白卿摆摆手。“要你受了欺负,你就同我说,我去寻了高大厨来,他那么五大三粗揣着把大菜刀,阿洛肯定打不过!”肖遥还是挺心疼白卿这个丫头的,毕竟她一手好厨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就没有人给她做这么好吃的猪肉铺和牛肉干啦。
“肖遥,我真没受……”肖遥不乐意了,“反正阿洛不在,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便是……我给你撑着腰呢!”真是……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白卿干脆自己闭嘴了。“咦……这什么?”肖遥的眼神绕过面前一脸无奈的白卿,落在他身后墙上挂着的画卷之上,“哎呦,这不是阿洛那小子么,画得可真娘啊!”“你也是蛮敢说的。”白卿为他捏一把冷汗,转而又想到肖遥同阿洛毕竟一家子,兴许人家知道顾衍二三事呢。真是好奇心来了,挡都挡不住。而肖遥一听白卿提起了顾衍,面上却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来,“我说呢。也就那小子能画出这样的画来,呵,我先前还当那小子有骨气,没想到被砍了一只手。还不是乖乖地做阿洛的一条狗!”
“这么说,那个顾衍啊,确实有故事?”白卿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盯着肖遥。“哎哟我差点儿忘记了正事!”谁知肖遥脸色一变,岔开了话题。“我找你,是你前几日给我做的什么牛肉干猪肉铺都吃完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点!”显然是不想接着白卿的话题。
那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喽,白卿笃定,咧着嘴吧,“好啊,那我明天就帮你做吧!”真是同阿洛待久了,白卿露着的一口大白牙里,总带着似有若无的奸诈腹黑。
翌日二人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真是说干就干。虽然白卿心里有他的小算盘,笑嘻嘻地走进了恶人谷向来没有什么人进去的厨房,又笑嘻嘻地看着他大包小包地又提着了几十斤的鸭脖肉干,“神医大大,这些干货,就算再怎么好吃也不好多吃吧!”他还真怕肖遥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贪嘴,老了要是吃出个高血脂胆固醇可如何是好,只是他显然忘记他爷爷肖药是干什么了。果然,肖遥以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看着白卿。
好吧她闭嘴!回去的路上,趁着肖遥高兴的功夫。白卿终于又开始了打探起顾衍的住处。恶人谷很大的地,同扬州差不多,谷中居住着的各位其实住处都很分散,白卿还是第一次瞧见顾衍。自然不知晓他住在哪里。肖遥本来是不想同白卿说七说八的,毕竟事关阿洛,他也不懂白卿怎么还想着同谷主大大扯上什么关系来,她不是一向对这些事情都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嘛!只是谁叫他向来喜欢看好戏呢,反正是这丫头先开口问得自己,还这么锲而不舍。告诉她一点点自己知道的事情,也就当手里这些吃食的谢礼了!肖遥这么想着,终于故作神秘地同白卿低声说了几句,当然,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万般为难的样子的。
而等到白卿循着肖遥所言,自然找到了顾衍的住处。至于为何她这么关心一面之缘的顾衍,这其中,也是有苦难言。白卿觉得自己毕竟脸皮薄,停在顾衍家门口,忽然不知所措。
她就这么突兀地来到这里,实在是唐突了,还是两手空空,真是没有礼貌啊。对,还是应该买点见面礼比较重要,怎么说自己都是有求于人。
白卿定了定神,转身欲走,不想耳边却传来几声狂妄肆意的打骂。顾衍所住之地,并非是恶人谷之中,而是恶人谷周围寻常百姓家的小舍,简陋、古老,就是紧闭着的枯黄的两扇小门都带着些许沧桑与残败,而那样张扬粗鄙的声音,便是从门内传出。白卿心中一紧,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潜入院中,找了个很是隐蔽的角落,只默默地瞧着,果然是瞧见一身华服的少年郎趾高气扬的模样,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一群家仆在那里拳打脚踢,而那个被揍的可怜人,不是顾衍是谁!
被揍的这么惨还一副清高的样子!他就不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么,兴许求饶没准这不知道哪家的大少爷也能放他一马!白卿看得着实心疼。好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既然来了,纵然这些人人多势众,那也不能看着顾衍白白挨揍呀!白卿小心翼翼地拿出手中的鞭子,一个轻巧地用力,便将顾衍给勾了过来。
那些围在一起进行着剧烈运动的家伙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只因为他们踢着踹着的人,一下子失去了踪迹。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被白卿一个暴雨梨花针,摔成了一团。
将鼻青脸肿的顾衍护在身后,好在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顾衍只是些皮肉伤,虽然他身子本就孱弱,此时勉强撑着白卿肩,才能站定。就是这个死样子了,还要来一句,“与你无关。”
所谓帮人帮到底,装逼装到西。
白卿的手中还是肖遥给自己的防身的药,也不理身后顾衍冰冷的目光,很有范地冲着那穿得跟肖遥似的富贵少年郎说道,“犯我恶人谷者,虽远必诛!”说完白卿都觉得自己很有逼格呢!那少年郎显然底气不足,却毕竟年少轻狂,就算心里怕得要命,还是一边抖一边叫嚣着,“哪里来的野丫头,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白卿一愣,她当然不关心人家爹是谁,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都报出了恶人谷的名讳了,竟然还有人听着恶人谷的名字也没有被吓得屁股尿流的。与此同时,她忽然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身后得一抹寒光。
然而,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因为他很快就现,背后那样幽幽的凄冷的目光,不是看着那些把他顾衍揍了半死的人,也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郎,而是凝在了自己的身上。清清冷冷,直叫人不寒而栗。白卿一个冷颤,讪讪地回头,果然对上了顾衍的眼睛,不是充满了感激,反而带着腾腾怒意,没错,就是愤怒。他在生气什么?!难不成还气自己救了他?真是好心没好报啊!白卿还在愣,又听得顾衍来了一句,“你何必多管闲事。”
哈?白卿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现幻听了,真是装逼遭雷劈啊,她为什么要救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早知道让他被这些人揍死好啦!然后白卿便瞧着顾衍冷冷地自他身边走过,缓缓走近那个少年,停住,却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温尔的声音,“可是爽快了?若是还不高兴,你可继续叫他们打我,我没关系的。”
白卿:“……”少年:“……”围观群众:“……”
“神经病啊!”那少年几乎抓狂。只是顾衍似乎毫不在意,他额头还在流血,却丝毫不顾,只颤颤伸出手来,想要牵起少年的手,“阿霆,你还在生气么?你不要气了,好不好。”
那话好温柔啊,就像是魔怔一般。不止是那个被唤作阿霆的人,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比阿洛都严重的精分患者,白卿恨不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古玉,告诉恶人谷那些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看热闹的家伙们。
“霆你个大头鬼,老子叫李忘生,李刚的儿子!李!忘!生!”李忘生起先还因为顾衍的话而呆住,而当顾衍的手触及自己的手指,刺骨的寒冷传来,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触电一般甩开,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炸毛了。“阿霆,是我,我是阿衍啊!”所有人都觉得,顾衍的脑子刚刚被踢坏掉了。“你快把他带走!”李忘生盯着白卿嚷道,“你以为我想打他啊,是这人有毒啊,这几天一直缠着老子不放,还说什么只要老子不生气,打他骂他都可以啊!天地良心,我只想把这人打跑啊喂!大哥,麻烦你把这个疯子带回家吧!”
看来李忘生很是苦恼,他觉得自己长得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应该是有很多女孩子投怀送抱的,结果没想到被一个男的缠着不放。虽然那个男的,长得也算是玉树临风。这信息量太大,白卿还没有完全接受,不对啊,顾衍纠/缠了李忘生好几日么?可是他昨天见到顾衍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一副孤僻清高的样子啊!
哪里像是现在,低声下气的,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看得白卿等人简直莫名其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