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自然不知晓当上古崩塌之时所发生的一切,她甚至到了如今这般光景也不能够明白阿洛究竟为何要这般义无反顾地帮着自己,毕竟在慕染的心里,阿洛帮着自己是他的情分,而不是他的本分,只是她一向不是一个对什么都追究到底的人,既然阿洛不说,慕染自然也不会问。
然而她面上淡定,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免唏嘘不已,之前她还没有恢复过往的记忆,对白衣的身份有所疑惑,也不明白白衣为什么要这般揪住自己不放过,如今慕染总算明白了其中的端倪,而她再看着白衣之时,心下到底还是几番感慨,她一直以来总以为楚家的人向来不近人情,否则也不会做出这般的交易来。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比如楚河,比如白衣,比如她自己,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白衣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般事情来,慕染到底是寒心了,她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际,终是轻叹一声,苏钰站在了慕染的身侧,自然也是听见了慕染这般唏嘘,他的面上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又过了许久终是缓缓开口,“慕染,你有什么打算?”
慕染回过神看着苏钰,她的目光也只有在看着苏钰的时候才会变得复杂起来,然而她此时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之中。
苏钰是个聪明人,尽管慕染不说,尽管没有人提及了这件事情,他也明白这般洪荒之力的来历,因而他对这件事情也是再明白不过,若是慕染想要自如今这般光景之中解脱出来,除了找到苏继,拿到苏继体内的洪荒之力,自然还有别的法子,只要慕染回到上古,只要他们所有人都回到上古,自然,事情的一切便能够等到解决。
“苏钰,你想你二叔活下来么?”慕染看着苏钰此时的神情,便明白过来,虽说苏继之前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只是他毕竟是苏钰的二叔,当初若不是苏继继承了苏家的家主之位,苏家也不会能够坚持到今日,虽说苏继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只是他也并非为了自己,他不过是想要救回花染罢了,便是这般,苏继也罪不至死,只是苏钰对这一切看得通透,他心中自然不希望苏继出事情,只是如今事情既然到了这般局面,那便是谁都无能为力的事情,他长叹一声,对上慕染清澈的双眸,嘴角却是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可是二叔已经无药可救了,慕染,你不必为我考虑,如今你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二叔作为凡夫俗子,定然是无法承受这般的洪荒之力的,我早已通知了苏家,二叔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我便回去继承苏家家主的位子……”
苏钰接下来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谁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苏家的家主,必须无爱无恨,没有情感,若是苏钰真的成了苏家的家主,他只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慕染了。
而苏钰这般说来,不过是为了让慕染能够无牵无挂地回到上古去,洪荒之力深不可测,既然苏继无法承受,慕染如今的身子也只怕是凶多吉少,与其选择了这般危险的法子,苏钰更愿意一个稳妥的方法能够确保慕染的万无一失,哪怕日后他同慕染再也无法相见。
“苏钰,你……”慕染显然是没有想到苏钰竟然会这般说来,她眼里充满了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神情,只是苏钰此时的温润笑意却像是锋利的长剑一般落在慕染的心上,慕染无话可说。她同苏钰并肩作战了百年,如何不明白此时苏钰的心思,只是如今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被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界,慕染只道自己的自身难保,而她也明白她同苏钰之间的路只会更艰难,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苏钰却是放弃了。
然而苏钰此时双眸之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的面上很快就变得很是笃定,甚至透着几分冷漠来,他看着慕染,许久,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苏钰,有什么我么一切面对……你说过,你永远不会放弃我……”慕染的声音之中颤颤,她看着苏钰,只是无论是她的面色还是她此时说得话,不过是无奈罢了,他们谁都有着自己的无可奈何,慕染知晓不能怪苏钰,也不能怪任何一个人,她只是……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然而苏钰此时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她知晓什么对慕染来说才是最好的,尤其是苏钰知晓慕染之前竟然经历了那样多的苦难之后,她更是不能够再放任慕染继续承受下去,或许慕染回到上古,所有的一切从头开始,便是最好的选择。
便是两个人这般相对无言的时候,忽然他们的耳边一声冷笑,白衣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白衣此时的神情很是冷漠,她空洞的双眸落在着二人的身上,也不知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不过是冷哼一声,“你们也是有闲情逸致,这般时候,你们还……”
“白衣!”只是白衣的话还没有说完,阿洛忽然的出声一下子就打断了阿洛的话,方才交谈之中,白衣似乎是被阿洛同楚河两个人逼急了,使了个障眼法就仓皇离去,只是没想到却是在客栈之中瞧见了苏钰同楚慕染二人,她的声音很是冷漠,她想着千年之前便是因着楚慕染自己才落入了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只是她没有想过千年之后,又是因为楚慕染,她甚至连上古也回不去,一想到这里,白衣便是不由得咬牙切齿,丝毫忘记了自己同慕染是亲姐妹!
想来这千年的惩罚,是已经叫白衣忘记了自己所有的情感,她此时此刻看着慕染,这般恨恨的目光,也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她甚至想着,若是慕染就此消失,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容易许多。然而白衣明白,若是慕染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一定活不长了,好在自己有着楚慕染的把柄,否则只怕如今阿洛自然不会对自己如何客气。
白衣想来自已一直以来便是如何如何的高高在上,只是如今这般光景,却是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一想到这里,白衣的心里忽然愤愤不平,只是当她回过头对上阿洛警告的神情,却还是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来,“怎么,看来你一心为人家,人家却是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丝毫不领你的情呢!”
白衣这般说来,视线落在阿洛的身上,不过阿洛一直都无动于衷罢了,似乎丝毫没有将白衣的话放在心上,他仍旧是扬着自己那天真无邪的笑意,他看着慕染同苏钰的神情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看着白衣的时候阿洛的目光又是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他笑着,那笑意却是足以让人不寒而栗,阿洛不过是幽幽说道,“当初楚老将慕染交托于我,慕染一直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对她如女儿,你说她有了归宿,我应不应该高兴?倒是白衣你这个姐姐,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情,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阿洛说着更是对着慕染眨了眨眼睛,只是这话却是听得苏钰面色沉沉,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眼神来看着眼前的阿洛。
慕染当然不知晓当初若不是阿洛自昆仑山下将她捡回昆仑去,只怕如今慕染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当初上古崩塌的时候,楚河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其实也是因为阿洛的缘故。
而阿洛,却也是因着楚天云所托。
自慕染出生之时,楚天云便明白上古会有这般的劫难,所以他虽然心疼自己的这个女儿,却还是不得不让慕染承担这般责任,他甚至只能够将这个秘密带入自己的棺材之中,而他所信任的人,除了自己的长子,便只有阿洛了。
而在楚天云濒死之际,阿洛其实是去见过楚天云一面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楚天云已然视线模糊,气息奄奄了,阿洛总想着自己能够救楚天云一命,所以这些年他名义上每年都以洛家同楚家往来的名义来拜访楚天云,只是没回都不动声色地提醒他几次,只是却不想他终究还是难逃这一劫。
临终之前,楚天云更是拉过阿洛的手,他此时说话都已经很是吃力了,还是阿洛灌输给了楚天云一点灵力,这才让他有了回光返照的气息,只是阿洛明白楚天云已经病入膏肓,就是自己也已经无能为力,然而楚天云说出来的话却是叫阿洛不免陷入了震惊之中。
毕竟他从来都想不到原来楚天云早就知道白衣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情,甚至他知晓之后仍旧没有什么反抗,也没有呵斥白衣几声,便任由着自己因着自己的亲女儿而落入了这般下场,“我这一生做了许多的事情,白衣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弥留之际,楚天云倒是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他长叹一声,神色之中只充满了懊悔,他没有丝毫的恨意,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苍老罢了,“后来我因着我的年轻,因着我的任性妄为,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不希望白衣同我一般,也落入了这般地步。若是我的死能够让白衣迷途知返,我……我也死得其所了。”楚天云说着这话的时候,却是叫阿洛眼里的神色变得很是可怕。
他当时很想告诉楚天云,既然白衣是这般有意为之,即便楚天云死了,白衣也只会是无动于衷,而事实证明,白衣确实如此,只是阿洛看着楚天云这般沧桑的样子,这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点头附和,安慰他终有一日白衣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楚天云说罢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泪水落下来,这叫阿洛并不能够明白楚天云方才的话其实是不是在安慰他自己,而正是阿洛面色沉沉地看着楚天云如此之时,不想楚天云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告诉了他关于出嫁的所有秘密。
“我知道,你不是洛家的人。”楚天云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是叫阿洛一愣,他有些不明白楚天云究竟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楚天云却是继续开口,“洛家早已经家道中落,若你真是洛家的神秘人,以你的本事,也不会让洛家落得如此地步。”
便是楚天云这般说来,阿洛似乎有几分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来楚天云早已经偷偷地派人去洛家调查过,而既然被发现了,阿洛也并不想隐瞒,“我虽不是洛家的人,但我的身份不能告诉你,我也不会做出伤害楚家伤害慕染的事情。”
“我明白。”想来楚天云如今最放不下的人也便是慕染了,“一直以来,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慕染,要她小小年纪便承受这些,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阿洛,我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慕染,若是可以……我想,你能不能不要让慕染承受那些……我不知道谁能做到,若是你也不能够做到,那慕染真的是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楚天云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终于露着几分苦痛的设呢,而阿洛看着楚天云这般模样,也很是于心不忍,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下来,“您放心,绵软毕竟是我看着长大,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他……”
或许是因着他当初答应了楚天云的缘故,或许是阿洛一直就将慕染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只是他说出来的话,他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不成功的时候,阿洛既然这般开口,楚天云终于放心下来,然而却也是这个时候他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楚河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楚天云的最后一眼,他跪在楚家的灵堂之中,没有看身旁的阿洛一眼,而慕染的眼里,只剩下了正抽抽噎噎的小丫头慕染,他那时候便是在心中长叹一声,这丫头小小的年纪,不该承受这般的灾难,然而她日后的路,只怕是会更加的艰难与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