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心眼睛一睁，完全出乎了她的猜测，越发疑惑不解起来，宋洋有哥哥吗？可他们在一起一年，他并没有提起过。
“我们父母离婚了，他跟着性格温和的爸爸在a城，而我……”他的眼神遥远了起来，回忆着那不堪的过去，那是他最不为人知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包括连宋洋都不知道的过去。
“我跟着妈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陈文霍想：兴许，自己一辈子就是这样的藏身与阴暗角落见不得阳光的人了。
沈初心见他神情复杂，不由抬手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强忍着苦痛与汹涌的自责，这三个字原来是她欠着他的。
陈文霍摇头，两人之间一时无话，都沉默了下来。
那一声对不起，他并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勇气吐出来的。
后来陈文霍接到了个电话，脸色变了变，转身对她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医院。整整两天再没有出现，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沈初心险些没有认出他来。
那个时刻最注重自己仪表的男人，眼眶深深地陷下去，一双眼睛熬了不知多长时间没有睡觉，满是红血丝，下巴上黑色的胡子冒出不少，一身衣服还是他两天前身上的那套。
沈初心正坐在病床边上喂着晨晨吃早餐粥，是她早上的时候从苏宅过去熬好带过来的。
苏老太太最近身体状况忽然不知怎么就好了起来，昨天给她打电话问及婚礼上的事，沈初心答应了今天过去见面谈，小苏正好这几天对厨艺感了兴趣，学了一手不错的粥，她回来的时候小苏已经给晨晨打包好了。
陈文霍眼睛又红又肿地看了一眼正对他笑的晨晨，往沈初心的面前走过去，然后在她又准备喂晨晨吃粥的时候，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抬着颓然的脸问她：“初心，你能嫁给我吗？”
“陈叔叔？”
病床上的晨晨迷惑极了的看着跪在地上看着自己妈妈的男人，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拽了拽沈初心的衬衫袖子，“妈咪？”
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
沈初心缓缓地将碗放在桌上，伸出手去扶他，“陈文霍，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陈文霍依然如故，只盯着她问：“初心，你能考虑嫁给我吗？”声音又哑又粗，可以想象他这两天过得日子并不好。
介于第一次什么情况都不懂，婚礼上遇到那样的事，沈初心这回不敢轻易答应他。
但这个温和的男人固执起来的时候让她觉得可怕，她在考虑，他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就这么僵持了足足一个小时，沈初心看看旁边可怜巴巴地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晨晨，摸了摸他的头，亲了亲他的脸，问：“晨晨想说什么？”
“可以说吗？”
晨晨看看地上跪着的陈文霍，再看看她，眨了眨眼睛吞了吞口水扯着她的衬衫说：“妈咪，陈叔叔说他会替洋洋爸爸照顾我们的。”
原来是这样，晨晨一直知道这个，所以才会突然同意他们结婚的事。
沈初心直到此刻才知道。
她紧紧抿着唇，扭头看着他，平静地问他：“你娶我，是因为宋洋吗？”
陈文霍目光一闪，点头，却又摇头：“是，但并不完全是这样。”
沈初心盯着他眼睛，打量着他身体的肢体语言，见他说这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握了握却又松开，眼里神情坦然又有着她所不读不懂的阴郁。
“我答应你，但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陈文霍连半点儿的犹豫和考虑都没有，就抢过了她的话，憔悴的脸上现了几分喜色。
“为什么不等我说完再答应，你就不怕我让你……”
“我相信你。”因为，洋洋相信的人，他也愿意去相信。
何况，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晨晨听到他们的话，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明白了一点，“陈叔叔，以后每天晚上，你会讲洋洋爸爸小时候的事给我听吗？”
形容说不出的狼狈的陈文霍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温和地笑着点头：“会。”
“可是，这已经不是我们男子汉间的秘密了对吗？”晨晨很是失望地扁着嘴巴说。
沈初心轻轻弹了他额头一下，装作生气的样子：“好啊，现在已经开始瞒着我了吗？”
“妈咪，我们不是故意的！”晨晨坐起来，扑到她的身上搂着她的脖子摇了摇，一副讨喜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沈初心见陈文霍的目光总是不知落在何处，知道他是有急事，她将晨晨放在病床上，温柔地笑着对他说：“陈叔叔和妈妈出去一下，晨晨自己睡一觉好吗？”
晨晨有些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但小脸儿还是十分纠结之后点头。
“那你们要快点回来。”
“嗯，乖。”
他们出了病房往十三楼的安全门走了过去，那边几乎没有人会出现。
而且，关键是门开着的时候可以看到晨晨病房门，万一有什么人进去沈初心不想让自己措手不及。
“你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沈初心问。
陈文霍在经过这两天的思考，已经准备好了告诉她，所以也并不再犹豫，将自己这两天待的地方告诉了她。
“城西的一家敬老院？”她以前去过那块送过衣服，所以知道那家敬老院。
陈文霍点头，“我妈妈，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提及母亲的时候，目光总是让沈初心觉得很复杂，可是她又不好直接问是怎么回事。
但听他提及母亲，她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又一次对自己求婚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
陈文霍惊讶她的观察入微和体谅，“初心，能带晨晨一起陪我过去看看她吗？”
沈初心有些不明白，不解地看向他，但他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后，她才仿佛有些明白又不全明白。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他。
“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沈初心就想了想，“你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问问席医生，如果他同意的话我打电话给你。”
“嗯。”
沈初心去找晨晨的主治医生，刚好遇到他正在手术，有护士告诉她让她再等等，应该快出来了。
虽然今天这个手术已经进行的时间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回国大半年，他成语一直玩不过小春这个土生土长在国内的初中生。
“表姐。”小春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小心翼翼，小孩子敏感异常，知道父母做了对不起沈初心的事，这几天都忍着不敢过来，要不是今天他爸爸催，他也觉得自己没脸见沈初心和什么都不知道的晨晨。
看着才十几岁的孩子这个样子，沈初心莫名心中一叹，回头问舅妈：“舅舅怎么样了？”
舅妈见她终于和自己说话了，就急忙道：“好很多了，今天中午吃了一大碗素面。要不是医生说他的脾还在还不能吃太多，他都闹成不像样了。”
生生被人打破了脾，手术抢救了好几个小时，郑欣宜只要一想到丈夫因为自己不成气的弟弟欠了赌债而被人打成这样，就悔得肠子都是青的。
最后，却还不得不让沈初心过去还钱。
那是晨晨的救命钱她知道，所以——沈初心正在收拾给晨晨找衣服换，正拿起一件薄牛仔马甲觉得这衣服份量不对，就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这时候小春和舅妈已经离开。
沈初心捡了起来，晨晨鬼精灵鬼鬼祟祟地凑到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妈咪，是老舅妈放进去的。她以为我没看到，可是其实小春舅舅也看见了哦！”
报纸里包了整整五万块，还有一张字条也掉了出来。
“初心，对不起。剩下的钱，在晨晨下周手术前，我一定给你凑出来。”
沈初心抿紧了唇，眼底光芒沉了又沉：这些钱，是哪来的？
陈文霍已经打电话过来，说他车子就在门口让他们母子下楼。
一时间就没有机会去找舅妈问个清楚，离开前将病房的门仔细的锁好，又将那些钱藏到了卫生间里最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
可她没有看到，在他们母子离开时，病房的转角处走出来一个穿着牛仔裤黑色背心的男人，目光有些阴冷地盯着那扇被锁好的门……“哼！还说没钱，却把卖房子还剩下的钱全给了这对拖油瓶！”
但一下午沈初心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虽一直温柔地笑着，也会插话表示一下自己不喜欢被这两人一大一小的男人冷落。可陈文霍还是看出来，她有心事。
陈文霍的妈妈已经是个六十多快七十岁的老太太，且几年前就中风过一回，大脑时而清醒时而会记忆错过分不清时间和——人。
沈初心带着晨晨和他一起进了那间加护病房，在外面穿了防护服，晨晨带了口罩之后一双眼睛越发灵动又可爱，边走边摇着一左一右牵着自己小手的大手。
病床前有高级护工正扶着老太太坐起来，见他们进来，陈妈妈眼睛都亮了好多，整个人的精神都异常的好起来。
她对晨晨招手，“小宝贝，晨晨，过来给奶奶看看你。”
她的笑容慈祥中又带着几分孩子气，让沈初心一瞬间就想起了另一个女人来。
见她别过头抹了抹脸，陈文霍抬手半搂了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声线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别担心。”他目光看向窗外，不知落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