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办法，她现在什么也做不到，她甚至——她甚至连曾经最大的依靠都不敢告诉，因为她没有十足的信心告诉他的时候，他会坚定地毫不怀疑的相信她的话。
“晨晨，妈咪保证，只要几天，几天后妈咪再也不离开你的身边。”沈初心眼里泪光一浮，而后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她双手把晨晨搂住，在他稍微安静下来的时候，抹去他脸上的泪水，盯着他眼泪清浅的眼睛说。
晨晨抽噎着，半晌才看着她眼睛问：“妈咪真的不会不要晨晨吗？”
沈初心摇头，坚定地告诉他：“就算不要谁，也不会不要晨晨的！”
那时刻，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句话会真的有一天让她做出最艰难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沈初心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想返回去陪在儿子身边的冲动，前面的谈亮在开车，但时不时会从后视镜里投目光往她看看，镜片下白光一闪间，带着几分担忧。
“初心小姐，您没事吧？”
沈初心拿着纸巾将脸上控制不住流出来的泪拭去，呼吸了一下，才轻轻地开口：“没事。”
车子在驶上半山别墅的私家道的时候，沈初心突然看着前面的谈亮问：“谈亮，七年前卓梦瑶打过的那个孩子，你知道是时候吗？”
原本并不指望这个问题会轻易得到准确的答案。
只是，和谈亮的几次接触之下，他让人有一种莫名信任的感觉。
谈亮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认真地想了很久之后才肯定地说出一个日期来：“六月三号，”然后在沈初心震惊得瞠目结舌的神情里，又补充道，“一个四十五天的孩子。”
四月，是四月，是七年前的四月！
“七年前的四月十八号之后，先生的身边再没有一个女人。卓梦瑶是唯一一个通过盛先生和盛太太关系，会经常出现在他家里的女人，只是，之后他从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
沈初心晕眩了一瞬，喉咙里像堵了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又宛如卡了一根尖锐的刺，又痛又难受地让她一弯腰伏身在车里干呕了起来。
连眼里已经流了很多泪之后，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眼泪都又被那样激烈的干呕了起来。
前面谈亮的车子才驶在了自动门前，一下子被她这样的不适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回头不停的问她：“初心小姐？初心小姐你怎么样？”
沈初心只是捂着嘴，示意他停下了车子，然后车门一开自己冲到了大门外的松树下，扶着树身直把早餐的都呕了出来，而她盯着松树下的呕吐物身体从脚心开始一直寒到了心尖儿。
“初心小姐！”谈亮从车里取了纸巾盒递到了她的面前，担忧的问：“您怎么样？”
沈初心垂着脸，头发被秋风拂起，她一张苍白到透明的脸映入了谈亮的眼帘。
她伸出手从纸巾盒里抽了纸出来，一点一点，动作缓慢而无声的拭去了自己嘴角的秽物，腰身一寸一寸的挺了起来，转身抬头看向谈亮的时候，她的眼里有着乌漆漆地暗光像无形地旋涡一般。
“谈亮，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声音凌厉而冰冷，带着几分消失多年的气势，她直直地盯着谈亮眼镜下的眼睛。
谈亮被她这样的眼神和神态有点儿吓到了。
可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地看向她，然后一字一顿的告诉她：“因为，那正是先生从恶魔手里救我离开地狱的时间。”
所以关于盛睿禾的七年前的事，他知道得更清楚不过，而他不知道的都是沈初心没有离开前的所有事。
而谈亮唯一深刻认知的是：盛睿禾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沈初心。
沈初心忽然间看着他笑了起来，一边往车里上去，一边声音并不减半分的说：“连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事，姚珞却说他记不清了，可笑。”
谈亮原封不动将她这话和她之前所有的一切情绪及反应，都告诉了盛睿禾。
书桌里，坐在轮椅里的盛睿禾眼眸在听到他说沈初心听到那件事的时候的反应，让他眼里有流光闪过，可是紧接着就是他自嘲地一笑，是自己想太多，所以才会有那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先生，初心小姐说姚珞的话，您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谈亮总觉得，沈初心上车时说的那些话话里有话，且语气间带着几分地冷意。
只是，他毕竟不了解沈初心是怎样的人，并不能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睿禾缓缓地抬了抬目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她没什么意思，就是不喜欢姓姚的而已。”可是，心底有一个念头极快闪过，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没有往深处去想。
心底深处还奢望着那个曾经天真无邪任性的女孩儿一直在她身体的某处，而不是已经变成了说话都让人去琢磨的城府。
……
沈初心晚饭的时候比前几天吃要要多，虽脸上没有几分笑意，心事重重间还会抬头去看一眼对面的盛睿禾在吃什么，每次好像在确定着什么，然后默默地垂下头继续安静地吃东西。
上楼的时候盛睿禾让谈亮推着他上了书房。
沈初心看着脸上担忧不已的周叔，唤了他一声：“周叔，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周叔当然不会拒绝，“好的，小姐。”
将整个别墅花园里的灯光都打开后，他陪着沈初心往外面走了出去，初秋的半山别墅温度要比市区里低上几度，而他们出来的时候沈初心没有多披衣服，只是随性所致一样，突然间想到了出来就这么做了。
住到这儿这么久，她一直没有往后面之前的玻璃花房里去过，今晚不知怎么就有了勇气。
周叔见她往玻璃花房的方向走，跟在她的身后，温和地说：“小姐，你最喜欢的黑玫瑰这几年一直养着，而且找了人专门打理，四季花开不谢。”
沈初心站在外面的时候就看到了里面黑压压一片层层叠叠绽放着的黑玫瑰，仿佛有花香暗飘，连夜色都带着几分香气。
可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太压抑的颜色。
里面最角落里却不知怎么长出了一株白玫瑰来，一片暗黑色层层叠叠的花园里，只那几朵盛开着的折形势与玫瑰，让人移不开眼去。
她的手指尖落在了花茎处，轻轻一折便折了一枝白玫瑰在手，起身的时候唇角还扬着几分隐约的笑意，等回头的时候，那抹笑意便消失在与夜一般浓的花间。
“周叔，这些年奶奶有问起过我爸妈和轩轩吗？”她不经意间的话，好像并没有过多的心思，就是那么顺口一问。
周叔叹了口气，跟在她的身旁说：“老太太经常分不清人，总把盛先生当成是沈先生，至于……”他拿眼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沈初心的侧脸，见她有些好奇地停住脚步侧过头来，顿了良久才说：“二小姐一去，总会带着卓家的小姐，老太太总把卓家小姐当成是你母亲。”
所以？沈初心觉得好笑起来，在奶奶的眼里，卓梦瑶变成了她妈妈？
且老太太每回都会拉着她说很多话吧？
“卓小姐每次离开的时候都偷偷抹眼泪。”周叔的神情里不无幸灾乐祸地补充道。
沈初心把玩着手里的花，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心情莫名间好了许多，奶奶这也算替她给卓梦瑶和姚靖雅平白添堵吧，算是为她报复回去了吧？
可是，怎么够呢？
“盛先生会和姚姨一起去吗？”沈初心唇角微扬着一分淡淡地笑在进玄关的时候问。
周叔说：“没有，这七年来他们几乎从不一起去看望老太太。”
关系一度恶化了这种地步吗？倒是个好消息，这也就难怪姚靖雅会一力支持卓梦瑶了，因为盛铭安和卓家有着非凡的关系。
变相讨好丈夫的姚靖雅，何其悲哀。
沈初心想着这些事正上楼，旋转楼梯下周叔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一脸的忧心忡忡问：“周叔你有什么事吗？”
周叔忍了忍，还是试探性地问：“小姐，你能不能去劝劝少爷，他每晚这么抽烟，对他腿不好，他身体最近很差。”他见沈初心皱眉，以为是嫌自己人老多嘴，却还是有些哀求地看着她说：“小姐，你们分开这七年，我知道你们谁都不好过，所以你们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吗？人生，有多少个七年来由着你们将别人的怨恨延续下去，何苦伤害自己？伤害在乎的人？如果沈先生和阮小姐在，他们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们这样的。”
“周叔，我知道了。”有些道理谁都明白，可就是谁都过不好自己的人生。
不是她不想放过彼此，是盛睿禾——谈亮那么肯定的答案让她知道，是他那样的固执地认定地事实便以为是真相。
整整七年，他连一丝的怀疑都没有过，又让她还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直接说出来，她无法想象他像嘲笑姚靖雅般自不量力的语言和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她没有坚强到轻易去面对他如此的怀疑和伤害。
但上楼的时候还是闻到了书房里有烟味弥漫了出来，抿了抿唇，沈初心还是往二楼的书房里走了过去。
敲门声不同与谈亮和周叔的，里面的人一听不知是被震惊到了还是惊诧到了，失手间打翻了什么东西在地毯上的声响后，又隔了几秒，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进来吧。”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窗户正被推了轮椅过去的盛睿禾打开，冷风灌了进来，他回头见冲她微微地笑了笑说：“有些呛，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