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迈出了电梯,虽然和别人很冷淡又疏离,可是他好像确实挺喜欢晨晨的,对他那脆生生的爸爸也没有异样的神情,摸了他一下头说:“她改天过来。”
沈初心的目光终于移到了轮椅里的盛睿禾的脸上,他似乎有些不怎么高兴地皱着眉垂着眸,没有抬眼往周先生和晨晨看,也没有看她。
谈亮默默地将他推往那个挂着颜嘉和字样的病房里,周先生前面已经兀自抱着晨晨进去了。
沈初心落在最后,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和里面的人交流。
晨晨好像注意到了同他们一起进了病房里的两个人,小小的孩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然后伏在周先生的耳边不知小声问了他句什么。
反正周先生淡淡地目光从盛睿禾身上一扫而过,没有说话。
晨晨的目光并没有在他那条空荡荡的西裤里多看一眼,小小的孩子意外的懂事没有给别人难堪,只是问着周先生一些辛然的事,或者用流利的法文问问题,周先生耐心十足地一一解答,旁若无人般假爸当得有些投入。
沈初心知道盛睿禾会出现在这儿,肯定是谈亮对他说了些什么,她朝斯文的谈亮看过去,但他只对她恭敬地点了点头。
好在这样的尴尬僵持气氛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盛睿禾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谈亮推着他离开,沈初心看着他的虽是坐在轮椅里,背影还是笔直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谈亮让开轮椅后面的位置,沈初心走了过去推着盛睿禾进了电梯。
里面只有他们两人,电梯的门一合上的时候,他的声音在她身前响了起来。
“早上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火。”盛睿禾犹豫间抬起了手握住她的,没有回头的继续说:“我需要时间,等过几天再接他一起,好吗?初初。”
沈初心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电梯停下的时候她才努力说出一句话:“晨晨,他很乖。”
盛睿禾头也不回的说:“我知道。”只是,这样一个孩子让他无法面对她,他的存在总是提醒着盛睿禾自己曾犯过怎么愚蠢的错。
沈初心回到楼上的时候,走廊里,病房门外谈亮对她微一躬身:“初心小姐。”
沈初心走到他的身旁的时候,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病房里晨晨竟然和周先生混得很熟,连她这个亲妈都有一丝自责在心里搅得她有些心酸,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的世界里已经不是只要有妈妈的万事足了。
他开始长大,身边要开始出现一些各样她扮演不来的人来帮助他。
周先生话极少,除了和晨晨玩,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在离开的时候,才把一部手机递到了沈初心的面前,也只说了两个字:“辛然。”
然后多的也不解释,就摸了摸晨晨的头,转身离开。
沈初心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辛然让他交给自己的,可是——
“妈咪!晨晨今天是不是很聪明?一次都没有错哦!”晨晨还眨着眼睛凑到了她的面前,一副期待地讨夸奖的模样,萌得她暂时将心事放在一边。
抱了抱他,亲了下他的脸蛋,温柔地笑着说:“嗯,很聪明,很乖。”
然后问了他上回辛然带他玩了什么游戏,听到是带他出去吃牛排时玩的游戏,面具和游戏的事是沈初心想了很久后才想明白,应该是辛然担心会有有心人认出晨晨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晚上喂他吃过了晚饭,晨晨眼皮重得撑不开了还小声地说:“妈咪,再陪宝贝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沈初心摸着他的头,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地答应:“好,妈咪不走。”
护工大概是被外面的谈亮打发进来的,从她手里接过了晨晨,放好在床上,低声的说:“沈小姐,我会照顾好他的。”
沈初心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她今天过来的时候,起码有十分钟是晨晨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待着的,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经常发生还是只今天让她遇到的这一次。
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仔细地交待了几句希望她能多陪陪晨晨,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等她过来后再去。
护工有些难为情地连连点头,她今天确实是有些疏忽了,还好来的是沈初心,如果要是其他什么人……她都不敢往下想。
毕竟沈初心母子的照片前一段时间在媒体和报纸杂志上疯传了好几天,虽然最近是平静下来,但要真有什么人打听……
这样的不好的想法,在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晨晨食物中毒的电话从医院里打到半路往医院过去的谈亮的手机里。
沈初心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如果不是谈亮一路红灯闯到了医院里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冲进车流里飞奔医院。
护工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里急得眼泪流得收拾不住,她真的是吓得半条命都没有了。
就一个不留神的功夫,不知道怎么晨晨就口吐白沫在她给他洗衣服的时候抽搐了起来,当时看到他那个样子,护工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吃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引起的食物中毒?”沈初心是痛苦难抑,但她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抱怨指责护工,而是一路发了疯地决定不管是什么,再也不能分开他们母子。
有人如果一定要对晨晨做些什么,她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护工抹着眼泪跪在她前面,却沈初心双手用力扶住:“你不要这样,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嘉驹也赶了过来,在沈初心的身后一个劲儿的道歉,“初心,是我的错,晨晨要有什么事,我拿这条命赔你!”
“靳嘉驹你闭嘴!”沈初心回头瞪了他一眼,耳边终于得了清静,护工这才有机会缓过来,开始回想早上的事。
“我……我不知道,早上吃了芋头饼和小米粥还好好的呢……”护工眼泪淌着边说边愧疚得垂下了头来,尤其是沈初心这种连一句指责也没有的人面前,让她心里更是难受得不能自己。
沈初心又摇了她一下,“大姐,你再想想,他还吃了什么东西?”
她急需要弄清楚一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别人的居心不良。
护工在她又一次追问里,皱眉拼命地想了半天,终于在急救室的门打开前想到了一件事:“地下有香蕉皮!对了,不知道谁给了晨晨吃了香蕉!”
芋头香蕉同食中毒,这会是巧合吗?
急救室的门从里面正好在此时打开,有医生从里面出来,沈初心并不认识这位中年男医生。
但似乎她这张脸没有人不认识,男医生往她走过来说:“沈小姐吗?您的孩子是食物中毒,他术后观察期才过,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可以乱吃,你这个做妈妈的难道不知道吗?”
沈初心的心因为护工的话而悬在了嗓子眼儿里,但她还是对医生很感激地弯了弯腰:“医生,谢谢您!”但还是忍不住手脚冰凉,一阵阵的后怕袭上心头。
那医生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晨晨被推了出来,沈初心扑到床上看着他异常苍白的小脸儿,真的有一种生不如死的心痛无法形容。
靳嘉驹被她刚才那一嗓子吼的连话也不敢说了,然后良心发现地去给盛睿禾打了个电话,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无情地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挂了他电话。
“……妈的,死疯子不听将来后悔死你活该!”嘴上这么骂,但毕竟最近经常和晨晨在一起,那孩子又十分对他眼,怯生生地委屈巴巴地喊他“靳伯伯”时,别提让他多么开心了。
跟在他们后面还是往病房里过去,只是在门口的时候一把拉过了眼泪不停的护工。
“芋头饼和香蕉不能同食吗?”
护工白着一张脸,对他点头:“靳先生你不知道吗?芋头饼和香蕉就算大人同食重者也会有生命危险的,何况是晨晨他还是个孩子……我真的是太对不起辛小姐和沈小姐对我的信任了,我……”
靳嘉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病房的门,过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沈初心就陪在晨晨的病床前,一双手紧紧地温柔地握着晨晨的手,时不时抬眼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儿。
但她格外让他吃惊,她竟然从刚才到现在没有掉一滴泪,反而冷静得过分。
“初心,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以后尽管使唤!”差点儿欠人家一条命。
沈初心听见他话的时候,没有回头仍是看着晨晨的脸低低地说:“你们不用自责,这件事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是她太善良,是她太愚蠢,只身带着晨晨回国,还将他丢在外面而她却无法陪在他的身边。
靳嘉驹不知她自责的心,只是站在她后面看着他们母子这样,觉得有些同情起来,摸了下下巴靠在墙上问:“你怎么不告诉疯子?”
沈初心后背一僵,缓缓地回头,看着他半晌才问出口:“你怎么知道的?”
晨晨和盛睿禾的血型不一样,她一手将他带到现在,在他的身上连一分盛睿禾的影子都看不出来,靳嘉驹竟然会知道——让她很诧异。
靳嘉驹环着手臂,松开一手指了指晨晨的侧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个角度刚刚好,他对沈初心招手,“你过来看。”
沈初心不知他什么意思,但知他没有恶意,也没有取笑捉弄她的意思,松了下晨晨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后站起来往靳嘉驹的那个位置走了过去。
肩头一重,靳嘉驹的双手将她扳住,然后在她脸上露出一抹错愕时,将她的身子转向了病床而他在她的身后瞄了瞄,身高有些差距让他以沈初心的高度看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