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披了条披肩出去的时候,轮椅已经滑下了电梯,她关好门一直追下去,盛睿禾坐在轮椅里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正要出门。
“你要出去吗?”沈初心从旋转楼梯处走了下来,眼里有着几分忧虑。
盛睿禾听见她声音对谈亮吩咐了句什么,转过了轮椅来,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公司有些事积压久了,我去处理一下。”他伸出手握了握她冰冷的手,微微蹙起了眉来,“让冯大夫明天给你再重新开些药吃,怎么手这么凉。”
沈初心有些不以为意的抽回了手,说:“你去忙吧。”
所谓公司的事,其实他们彼此都再清楚不过那是借口。
这么晚还出去,和敬老院的事脱不开关系。
盛睿禾轻声地说:“你去睡,不要熬夜。”说完见她冲自己扬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微微在心底叹息一声,谈亮过来推着他,恭敬地对沈初心颌首离开。
晨晨第二天起得早,自己刷牙洗脸完站在门口要出去双缩回来的模样让沈初心不由问他:“怎么了?”
他特别忸怩了下忽闪着大眼睛问:“我以后要喊他爸爸吗?”
那小模样别提多别扭了,明明是满眼满脸的期待,可是又有些纠结。
沈初心温柔地对他笑着说:“晨晨不喜欢他吗?那就先这样保持好了。”
晨晨嘴里的喜欢还没说出来,就听到她这么一句后话,闷闷不乐地打开门出去了。外面周叔正从盛睿禾的卧室里打扫卫生出来,就看见了垂着头又小心翼翼往这边探头的他,不由就笑了起来,问他:“小晨晨,起这么早是饿了吗?”
昨天回来的晚,他已经在车上的时候昏昏欲睡,以至于让大家都忽略了他们昨天所在的是什么样的地方,有没有吃饱饭。
“大轮椅……他在里面吗?”晨晨问周叔。
周叔笑眯眯地摇头,“少爷昨晚出去还没回来,怎么,晨晨有什么事要找他吗?不如周爷爷陪你去打个电话啊!”
“唔!不用了,没事!”晨晨蹬蹬蹬地又返回了他们母子的卧室去了。
沈初心自己将房间打扫完,就见他垂着小脑袋又返回来,坐进了沙发里把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苦恼不已地样子盯着茶几旁边桌上的座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她从浴室里将抹布洗干净放好转身出来,坐到了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问。
晨晨小小的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仰起脸问她:“妈咪,他为什么不知道呢?”
虽然现在他走出去,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所有曾经取笑他只有妈妈没有爸爸的人,他也有爸爸了!
沈初心侧着脸打量着他小小的脸上过分的忧虑之色,心里沉沉地叹气:“宝贝,是妈妈不好。”这件事又能是谁的错?盛睿禾吗?她自己的吗?抑或是亲手造成这一切不幸的盛铭安的?
女佣们做了很多的早餐,是周叔特意交待的,等他们母子吃了后开始打包这些东西,周叔准备带着人陪着他们一起去工厂宿舍。
沈初心自责愧疚都显在了脸上,虽然昨天这件事引起了各方的关注,一直有记者留在那儿跟踪报导条件要好上许多,但总归也不是长久之计。
路上的时候晨晨爬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安静得出奇。
沈初心在想盛睿禾昨晚去了哪儿,如果不是敬老院的事……她想到了苏老太太和小苏,还有舅舅一家舅舅一家,那是她最直系的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开口问及周叔,周叔神色闪了一闪说:“苏老太太的事已经没事了,只是那个小姑娘想要回去上学的话,也不是不能,但她拒绝了。”
沈初心皱眉,周叔又说:“她说自己想出国去,苏老太太倒是赞同她,这几天我安排了人在帮她们卖房子。”
“她们是要……”
“回法国去。”
“我舅舅他们呢?”如果连苏老太太那边都要离开,那么剩下最可能的就是舅舅一家出事,才会让盛睿禾半夜三更出去未归。
周叔摇头:“你舅舅的事是小谈在处理。”说完才觉得有异。
昨晚盛睿禾和谈亮一夜未归,到了早上也没有打电话,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为了印证他们彼此的猜想一样,周叔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眼神闪了闪掉头去接电话,里面不知谁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偶尔轻声的嗯一声或者点头,耳朵竖起也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沈初心的神情,却见她脸色异常的平淡无奇。
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又仿佛把一切心思都掩藏在心底深处最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车子很快到了那个工厂的宿舍楼,晨晨自己跳下了车,看到了李奶奶正翘首以盼盯着这边的车子看,一下子将早上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的往那边跑了过去。
“老奶奶!”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盒子专门给李老爷子装好的菠萝包跑了过去,周叔一直看着他安全到达老太太的身边,这才开始指着家里带过来的几个女佣一起将做多的早餐搬了下来往食堂里摆了过去。
沈初心往楼上去的时候,周叔视线不着痕迹地跟着她直到她进了楼道这才微不可觉的叹着气和佣人们一起进去。
阮家确实摊上了事儿。
被谈亮隐瞒下来的那场煤气爆炸案七死五伤案,昨晚被人举报起因是阮家的煤气未关引起的爆炸,阮均伟一家两个成年人都被带进去审问了。
谈亮刚才打电话让他这件事先想办法瞒着沈初心,他们都提心吊胆,盛铭安和卓家是不择手段到了极点,连这样草菅人命的事都能弄得出来……可见其决绝的态度和阻止手段的强硬。
可周叔总有一种感觉,沈初心就算不知道,也猜到了。
沈初心去给一个老人换了裤子才不到五分钟,昨天来过的那些司徒徐徐她们今天也过来了,有这些女孩儿声音,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仿佛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再艰苦的日子大家好像都觉得看到了希望。
问了夏良辰才知道辛然可能是住院的事,可沈初心就算得知这些也没时间去看她,一白天都在那里照顾那些老人。好在今天有了盛家的女佣又多了几个留下来跟踪报导的记者们,总算这里的情况不是最差的。
午餐由很多旁边听说了此事的街坊邻居送来了不少的食材,再加上周叔井井有条的安排了义工们一起去买回来的,起码这段时间大家的伙食没有了后顾之忧。
快到七点的时候,盛睿禾过来接他们母子回家的时候。
姚靖雅昨天那一闹,今天的头条在盛睿禾的默认下就是他认了沈初心的儿子为自己的儿子一事,还有父子相斗的事,语言隐晦之下有心人都可以看得出指得是他们父子。
卓家父母拦了一整天才将女儿拦下,可是卓梦瑶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她一定要让沈初心身败名裂在a城永远立足之地才甘心。
横着双臂将黑色的宾利拦在大门口。
“睿禾!”
要不是谈亮刹车踩得急又将车子打了一把左转向,就要出人命了,车后的两大一小被惯性一甩,盛睿禾在他们母子失控的时候伸出手臂一边一个紧紧的揽在胸前,他的后背重重的撞了一下车后座。
嘶地一声闷哼里,沈初心急忙转头情急之下脸色一变的喊道:“睿哥哥!你怎么样?”
车子稳稳的停下来,前面谈亮身子也得重重的撞在座上,车外的卓梦瑶失去了理智一样冲了过来拍打着车窗喊着盛睿禾的名字。
车后座上,却是怔忡了三人。
晨晨在有力的手臂弯里眨着一双大眼睛,有些迷惘又有些不解地看着盛睿禾盯着他妈妈的脸一瞬不瞬的移都不移一下。
沈初心垂了下眼睑,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就要去扒着西装领口看他后背,盛睿禾手一紧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初初,我没事。”前面谈亮回过头来,不得不打断他们的温馨画面,“先生?”
“开门。”盛睿禾抬手揉了一下沈初心撞到了他胸口处的脸,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脸颊,他的眸色沉了几度。
车门一开,卓梦瑶就扑了过来,晨晨被盛睿禾一把抱起放到了另一边,他语气极为森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很多事,他们之间是该解决一下,只是,眼角的余光看着晨晨缩在沈初心的身后怯怯的,让他的心没由来就是一柔,同时暗忖:男孩子,怎么能怕生成这样呢?
他的神情让卓梦瑶大为受打击,神情凄惶地在外面对他说:“睿禾,你不想想我为你失去的那个孩子吗?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野孩子,难道就真的将你自己亲骨肉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吗?”
以前,她一提那个孩子的时候,盛睿禾就会沉默下来。
许多次,这七年里她以那个孩子为由在他的身边赶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现在,她又将这个自己唯一有用的拿出来驳取他的恻隐之心。
沈初心看着他们,见盛睿禾沉默中蹙着眉,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
只有她再清楚不过,那个孩子从不曾存在过。
谈亮手指蜷缩了下,抬手推了下眼镜,镇定自若的从车里的那个放着文件袋子的副座上取了两份东西出来,也不看车外已经又升起了希望的卓梦瑶一眼,只回头把东西递给了盛睿禾。
“先生,请你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卓梦瑶直觉里那东西是会将她打入地狱的存在,可是她不敢冲过去从盛睿禾的面前,从他的手里抢过任何的东西来。
她在他的面前扮演了整整七年多的淑女,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争争吵吵的事都是姚靖雅替她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