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臂将她和她怀里的晨晨都搂了搂,也不知是他手臂过长,还是他们母子纤细的过分,他竟然觉得那姿式轻松异常。
不由就为他们的体重问题担忧起来,看来明天开始要让周叔好好再找几个厨师进来了,竟然这么长时间他们母子的体重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手臂里的身子僵了半夜,不知什么时候才放松了极度紧绷的神经睡了过去,只是并不踏实,每隔半小时就会惊醒一次,抬起头瞪着他霍然睁开的眼眸看着他,而后冲他凄楚的笑一笑,又强行闭上眼睛瑟瑟着身子浅眠……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活在了不知名的困境里,无助而又彷徨着。
盛睿禾的心,沉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晨晨早上习惯性起得早,还不说他今天早早起床要再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可以去上学的事。
他知道家里有长辈去世了,所有就连周爷爷的笑容都难看起来,谈叔叔也大轮椅经常不在家,他妈咪昨天也生病了……可是,他可以去学校很乖很乖,不给他们惹任何的事,努力学习,将来好长大保护妈咪。
但睁开一双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妈咪身旁的那个人,惊得他眼睛都瞪圆了。
盛睿禾的手指放在了唇边,“嘘~”示意小家伙不要失声惊醒他们中间直到黎明前一刻才入睡的小女人。
晨晨乖巧又懂事地对他点头,一小一大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出了那个卧室,直到站在了走廊里,晨晨才仰起小脸儿问他:“你怎么在呀?”
问完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他的小脑袋一时又想不太清楚,只能皱起了小眉毛来仰着脸看着盛睿禾。
他们的身高那简直是相差太大了!
盛睿禾轻易读懂了小家伙那有些不开心的神色,小时候在沈初心的脸上看过了太多,双手一伸就将他抱起来举到了与自己相同的高度,脸色微微地柔和了几分:“我在家不好吗?”
晨晨一偏头,对于他这个问题不知要怎么回答,好吗?也好也不好吧。
对于他的纠结,盛睿禾看在眼里,一转身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那曾经黑得让人心觉压抑的房间打算过几天开始重新装修了。
他举着小家伙问他,“很想去上学吗?”那个爱学习的毛病,倒是随了他。
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心头柔软得不像话。
晨晨被他举得有些难受,扭着小身子皱着一张包子脸点头:“很想去!”可是他又垂了下头,“可是妈咪没有说今天可以去,她生病了,晨晨今天应该陪她去看医生。”
盛睿禾举着他进了浴室,将他放在了洗漱的大理石台上,这下不用他举着,小家伙也能与他对视了。
“妈咪没生病,她只是太难过了。”盛睿禾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就难受得不行。
奶奶,那是他记忆里最慈祥安和的存在,不管他什么时候去,她都冲他笑吟吟地,不管他说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给她听,她都会温和地抚着他的头对他说:“孩子,不要骗自己的心。”
话还言犹在耳,人却已经永远得离开了他们。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带着晨晨和初初去让她提前高兴开心几天,又想到了她离开前的那一抹慈祥又安宁的笑,就说不清心里的滋味了。
晨晨偏了头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声地问:“老奶奶很好吗?很疼妈咪吗?”所以她那么难过,难过得像生病了一样。
在他小小的记忆里,他只见过妈咪特别两次难过的时候,宋洋爸爸离开后;从法国决定回国的那一段时间,她就很难过。
“嗯,很好。”盛睿禾抬手揉了下他的小脑袋,温和地对他说:“那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奶奶,最疼妈咪的长辈。”
晨晨懂了一样对他点头,“那晨晨可以晚一天去上学,妈咪那么难过,晨晨要陪在她的身边呀!”话虽是这么说,那脸上的微微得掩藏不住的失落感就落入了面前大人的眼里。
盛睿禾有些失笑,这个小东西。
“你下去找周爷爷要学校的校服吧,妈咪有……我陪着。”那个称呼就滚到了嘴边,忽然间就哽得他喉头一痛,换了一个容易让小家伙接受的。
他知道宋洋的事对小家伙的影响多大,要不然,他这一条腿……也不会失去。
只是现在一想,觉得无比的庆幸,那时候他在,如果不是他在……盛睿禾只觉心跳一滞,呼吸都顿停,有一瞬间,他的大脑里竟然有那么一霎,仿佛察觉到了盛铭安的一切举动的幕后是为了什么。
可是,那个想法太快了。
他没有抓住。
……
沈初心的脸色抑制不住的苍白着,早餐只吃了几勺蔬菜牛肉粥就一阵阵的干呕着冲到了卫生间去了。
周叔看着她的身影,和晨晨同时担忧不已地看着她。
盛睿禾放下了手里的汤匙,看了看晨晨道:“吃完早餐让周爷爷陪你去学校,可以吗?”原本第一天上学,该是他们陪着他去,可是,沈初心那个状态,他怎么舍得带着她出去?
晨晨乖巧地点头,“好。”垂了下眼睫就又抬起脸来问:“可是晨晨好想陪妈咪……”
那小可怜的神情,让对面的盛睿禾脸上神情渐柔和下来,“晨晨不是喜欢去上学吗?有我在,你妈妈会没事的。”
晨晨还是高兴不起来,那么期待着上学回到学校,站在所有那些嘲笑过他的人面前告诉他们,自己也有爸爸了,可是为什么妈咪生病了呢?
沈初心从卫生间出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连晨晨上学的事儿都不能让她分心转移心事,盛睿禾知道,盛铭安一定是对她说了些什么。
晨晨被周叔带着离开后,她从衣柜里取了一套黑色的衣裙出来,取了件杜嘉班纳的同色风衣出来脖子里系了条几何拼图的丝巾去找盛睿禾。
“初初,你身体不好,改天再去不行吗?”盛睿禾看着她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心疼得恨不得去对盛铭安对上。
可是,那样的冲动和冒然他知道不会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你答应我的。”沈初心抬起了眼睑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脸,“睿哥哥你答应我的,陪我一起去。”
那样的执着让盛睿禾无法拒绝,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是让司机准备了车子陪着她去公墓。
还是那个地方,已经秋叶落尽,风声过耳,整个天地间一派萧索冷然。
她一个人靠在妈妈阮盈君的墓碑上,头抵在那张拥有一张美丽面庞脸的照片上,那样的温度似乎都在提醒着她,她的亲人们都不在了。
而她终于耗尽了所有心力终于走出来愿意面对以后的勇气,在盛铭安那几句话里,被残忍的嘲笑着她的对愚蠢和无知。
天真到了极点,为什么她会以为自己以后都可以拥有以前那样的生活了呢?
为什么她竟然开始期待着那样又回到了他身边的时光呢?
流年已近,往事而已,残酷的现实与真相面前,妈妈,爸爸,轩轩,我要怎么办?
痛到极致,是连一滴眼泪都变成了奢侈,流不出来,心已经千疮百孔随意一碰就是鲜血淋漓到生不如死。
只要一看到晨晨那张无邪的脸,只要一看到盛睿禾,就会想到盛铭安带着几分怨毒的神情的脸,还有他那些话,就那么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底深处去。
回去的路上,沈初心偏了脸看着盛睿禾那般俊美到没有瑕疵的侧脸说:“睿哥哥,我想吃城南那家的冰激凌,你带我去一回好不好?”
盛睿禾心中被什么东西无形中牵动了一下,可是他无法对她说不,两道剑眉紧紧的拧成了结,他还是对她说:“好。”
她就冲他甜美的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让他只觉回到了七年多前的时刻。
可是哪会吃,那根本就是她去回顾一下曾经的借口。
她捧着那杯大号的香草口味的冰激凌,直到看着它化在手里,蹙着眉走到了垃圾筒旁将那个扔了进去,然后昂着下巴挺直了脊背往楼上去了,女佣看着她奇怪的动作,一直怔了好久。
盛睿禾蹙着眉跟了上去。
可是她一进门就锁了门,浴室里的水声传了出去,盛睿禾抬起的手就那么无力的垂了下去。
去了书房。
……
晨晨回去的时候才三点多,因为担心妈妈的身体,所以今天他过得并不开心。
进门就往楼上奔,周叔都喊不住他,“小祖宗,我的小祖宗,别跑啊……小心摔倒!”
可是晨晨已经蹬蹬蹬的上了三楼,往妈妈的卧室里撞了上去,锁了中午连饭都没有下来吃的沈初心正好为他打开了房门,他一下子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去,“妈咪!妈咪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沈初心克制着那种冲动,告诉自己就算是死也要忍住,可是,看着他那样清澈如海般的眼眸,她竟忍不住地干呕了起来返身冲进了卫生间去了。
撕心裂肺的难过和无法形容的痛袭卷了她全人。
“妈咪!妈咪……妈咪你怎么了?”晨晨被她吓得眼睛一红,眼泪都涌了出来,奔到了她爬在水池边身旁,伸出小手替她顺着气,流着泪问她:“妈咪,你应该去医院是吗?”
沈初心回头,看着他那张让她走过人生最黑暗时期的脸,曾经的阳光,曾经的希望,曾经她活下来的一切源头。
此刻看在眼里,竟然那般让她忍不住的干呕,连苦胆汁都呕了出来,脸苍白到让晨晨觉得害怕,小手伸了过去抚了上去,惶然的流着眼泪问她:“妈咪,你到底怎么了?”
门口处,盛睿禾的脚步顿在那儿,眸色暗沉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