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次的记忆里这个声音比现在更年轻,更青春,更恣意张扬地喊着她姐姐,姐姐……
手臂渐渐在无措中顿住,阮盈君皱眉中有些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摸在了此时已经是年过四十的男人的头上,带着几分让她自己都不能明白的温柔,揉了下他的头发,说:“小伟,男子汉的眼泪是骄傲,怎么能轻易流出来。”
听着她的话,沈初心的心酸了起来,扭头抹去了脸上的湿意。
总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的,第一次见面就能想起来舅舅————————-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楼梯的转角处,一个手里把玩着拐杖的男人一直就在那里看着楼下大厅里的画面。
走到他们往沙发里坐了下去,确定着阮盈君不会有任何的不适和痛苦的时候,他才转身往楼上上去。
一楼的大厅里。
沈初心就坐在阮盈君的旁边,舅舅和舅妈一家三口坐在另一边,舅舅抹着眼泪问沈初心:“初心,你妈妈这些年,她在哪儿?还有,她的脸……”整容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就算一个人七年里再有变化,也不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
且不说,阮盈君的脸和从前是真的不大一样了。
阮盈君的精神状况,在经过这半天之后很认真地打量他的时候,他就觉察出了不对来。
“在国外吧。受伤后就整容了。我们最近才遇到她的,舅舅,你也看到了,她的记忆和精神有些差,所以我们带她回来,一方面是想让她恢复记忆,一方面是……”沈初心将话一停,没有说下去。
丝毫没有提及整容是因为什么,就算想也知道,应该是七年多前的那场爆炸案里的受伤严重。
并不是她不想说下去,而是周叔从外面凝重着脸色走了进来,看着她停下了话的时候,说:“初心小姐,盛先生来了。”
盛铭安来了。
这事并不是出乎人预料的事,只是沈初心没有想过他会选在今天这样的时候过来。
盛睿禾找不到他人,姚靖雅找不到他,盛世多少的股东都找不到他的时候,他现在自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是做得什么打算,抱着怎样的居心?
沈初心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将阮盈君的放进了舅舅的手里,语气淡淡地说:“舅舅,你带我妈妈和舅妈小春去楼上。”
然后往周叔看了过去,“周叔,先拦他一会儿。”
她不想让这种人来破坏今天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刻。
还不说妈妈的记忆有些松动的时候,她受不得其他的刺激。
“初心,要么你带着他们上去吧,我出去见见盛铭安。”
这七年多里,阮均伟都尽量不去提这个男人,是他亲手让他这么多年里家破人亡公司破产,由一个太子爷落入了平凡的世界里努力挣扎着活下来。
也是盛铭安逼得他一家三口在a城都无法待下去,不得不搬到了离a城很远,远到那里几乎没有人知道盛铭安是谁的城市里去生活。
现在,这个恶魔般的男人,在他才见到姐姐的时候就又一次出现,他想做什么?
沈初心却不给他机会,推了舅妈一把,脸色很凝重的说:“舅妈,你们上楼去。”气势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曾经嚣张肆意的大小姐,说出来的话让人有些无法反驳。
舅妈拉了舅舅一把,同时拽了好奇不已的小春一把,“阮均伟,听初心的,别给她找麻烦。”
阮盈君有些莫名其妙,不想离开楼下,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对她扬着明媚如阳笑容的沈初心,说:“你不和我们一起玩吗?”
沈初心笑着说:“妈,我一会儿上楼找你们,先让舅舅陪着你。”
他们四人的背影才拐上了楼梯处,那边带着一腔诡异气息的盛铭安推着周叔,走进了玄关处。
谈亮不在,家里留下的其他保镖根本不是盛铭安的对手,虽然盛睿禾放了话这里不欢迎叫盛铭安的人,但他们极力阻止之下,也不过拖住他几分钟的时间。
沈初心听着动静从沙发里站起身来,理了理黑红相间的裙角,往玄关处闯进来的男人抬眼看了过去,周叔脸色非常难看,还在试图晓之以理和盛铭安讲道理:“盛先生,少爷不在家,你这么闯进来,他知道后会生气的!”
盛铭安连他的话都没有听就往整个大厅里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沈初心的身上,见她一身平静勾着的唇角间带着浓浓的讥诮笑意时,将目光落在了楼梯处,斯文地笑了下说:“初心,她在哪儿?”
沈初心往他看了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在楼梯处掠过,收回目光,丝毫不掩饰对他硬闯进来没有一丝尊重的鄙夷之色:“盛铭安,你说谁?”
盛铭安笑意淡了下去,眸子里有暗光流动,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场说:“睿禾不在,你知道没有人能拦住我,我不想动手,所以,初心,你让她下来。”
沈初心呵呵地笑了起来,她丝毫都不回避他慑人的视线和阴沉直视着对面的男人,声音清晰而透着几分坚定,说:“让她下来做什么?除了威胁欺负女人孩子,你还会做什么?”
盛铭安听了她嘲讽的话眸中更加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宁寂,看着她良久才保持着仅有的风度,温和一如从前那个未曾与沈阮两家翻面的长辈般,“初心,这是法制社会,就是不相信我,你总该相信这个国家的法律,我不想做什么也无意做什么,我只是想和她谈谈。她骗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给我这样一个弄清楚真相的机会吗?”
“谁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一道声音朗逸地从玄关处响了起来。
沈初心听到那声音的时候便是眼睛一亮,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柔和了下来,变得不再讥诮嘲讽。
盛睿禾往里面走了进来,盛家父子的关系早已恶化到谁也不去试图挽回的地步,尤其是晨晨被拐事件之后,盛睿禾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和盛铭安以父子相称。
让他失去挚爱的女人整整七年,是盛铭安一手造成了他们母子这些年里的所有痛苦悲伤。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盛铭安兴许现在早就已经入土难安了。
“睿禾,你就一定要因为一个女人和我闹到这般的地步吗?”盛铭安的口吻里充满了对沈初心的轻视与不屑,仿佛那真的是个微尘不如的女人,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盛睿禾眸中暗光凝了又凝,唇线下沉,伸手将沈初心搂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视线笔直而寒凉地说:“对你来说也许女人不如一个案子,不如一笔数字般银行里的存在,但对我来说,她是我的生命。”
沈初心指尖莫名就抽搐了一下,仰起了脸看着他冷峻异常的下颌,这样的话总是让她一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渐渐被抚平伤口,让她抑制不住的哽着声音说不出来任何的话。
盛铭安的脸霍地沉到底,声音也比刚才冷了许多:“你们能一辈子都让她待在这里不出去?真的一定要将盛家父子不和,因为一个女人而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盛氏的股票和你明年的计划案,睿禾,你别忘记了,w集团还在考察期间,不要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就连当面都威胁上了。
盛氏最近在和国外某个集团联手谈一个很大的案子,盛铭安当然知道那个w集团一向挑合作对象严格,但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只要传出去,盛睿禾的案子就会泡汤。
盛睿禾却根本不在乎这些,这些年里盛氏将盛铭安和他一派的人赶出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着自己的经营理念和方式,他根本不惧盛铭安这样的威胁。
“你尽管放手一试!”
盛睿禾冷冷地撂下了从容自信的话,就开口喊:“周叔!送盛先生!”
这里根本不欢迎他们任何一个人,姚靖雅回回来,回回被强势送客,盛铭安多年第一次登门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那种不甘让他怒极反笑了起来,让谁也无法忽视的是,盛家父子太过相像了,每分的神情与从容镇定,还有那种骨子里都透出来的胜券在握的笃定自信,如出一辙。
“睿禾,别忘记是谁一手将你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拭目以待!”盛铭安离开的时候目光都不忘记往那边的楼梯处扫过,而一直没有出面的人将银色的拐杖在他投过去视线的时候,晃了一下。
那一下让盛铭安几乎内出血!
雷四爷,道上人称雷老虎的男人,他果然在,果然是他!
……
“君姨怎么样?”等着盛铭安的背影走出了别墅的时候,盛睿禾抬起一直握在自己手里的纤细得过分的手吻了吻,轻声地问。
沈初心平复了刚才他那些话带给她的情绪,抬起视线迎上他的眸光,“好像对舅舅有些反应。”默了默又问:“你不是去了s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因为盛睿禾不在的事她那么肯定,才会迎上盛铭安。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盛睿禾并没有离开a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