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条端庄又高贵的银色的晚礼服往他们款款大方地走了过来。
“睿禾,初心,你们回来了。”那个样子完全看不出这七年里阻止他们在一起的最大阻力就是她,往盛睿禾看了一眼,温婉地道:“你爸爸和*伯在楼上的书房里,让你过来的时候上去。”
沈初心的手里有小手一紧,晨晨手心里沁出来的汗都湿了她的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不过那样的神情举止,太过细微要不是沈初心对他了解太深,看着他长大还兴许察觉不出来他的怯意。
小家伙激动兴奋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才知道看到陌生人不自在起来,但还是很懂事的仰起小脸儿喊了声人:“姚姨……奶。”喊完就抬起了脸儿看看沈初心,又往旁边的盛睿禾看看,见他们都没有生气,心里才确定大概是不算没有礼貌的孩子。
并不是沈初心和盛睿禾私下里教他这么喊的。
但这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又加上他看向两个大人的神情,让姚靖雅的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后来无谓地冲他垂了眼柔和慈爱地一笑:“晨晨,那边有同龄的孩子,我带你过去认识他们。”
说着话就去牵晨晨的手,盛睿禾却在她的手就要碰到晨晨的手时淡淡地说:“不麻烦姚姨,初初会带着他的。小家伙胆小,怕生。”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已经这些年里形成了习惯性,他喊姚姨的时候,那语调里谁都能听出他的嘲意在里面。
晨晨人小却不傻,几次见面都不敢接触姚靖雅,听到他这样的话,就对脸色微露出了尴尬的姚靖雅说:“晨晨要和妈咪在一起!”紧紧的抓着他们的手不放。
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的拒绝,总好过城府深深的大人的拒绝。
有人替姚靖雅解了尴尬,在他们的旁边喊了声:“初心!”是个多年不见的盛家的表姐,大沈初心十几岁,盛睿禾都要喊一声表姐的女人往他们走了过来。
手里端着的高脚杯放在了佣人手里端着的盘子里,姣好的脸上扬着笑,“睿禾把你藏得好,回来这么久才终于见到你了!”话音没落,就伸手抱了抱沈初心。
晨晨的手被一拽,就松开了沈初心的手,眼睛里怯怯的闪着光把盛睿禾的手指攥得更紧了。
就怕丢了他一样。
沈初心和这位表姐寒暄了几句,她一低头就把冒着绿幽幽光的眼睛黏在了晨晨的脸上,围着他转了两圈,笑得好不爽朗,“哈哈!果然很像。”那话说者无意,旁边一圈子的盛家的人却是听者有心。
客厅里的人都脸色各异。
但这里的人都是与盛睿禾辈分一样,他只微微对几个还算说得上话的兄弟们点了点头,就牵着晨晨带着沈初心往楼梯上去了。
上楼的时候晨晨小声地问沈初心:“妈咪,为什么那些人都要盯着我们一直看一直看?”小孩子最敏感不过,而晨晨又是其中之最,从进门就连乐队都滞了那么几秒呢!他被那些目光盯着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脸上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洗干净。
但大轮椅和妈咪都没有说什么,他悄悄的抬手摸了几次也没有摸到东西才安了心。
这时就他们一家,当然要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他们没有见过你,所以只是好奇。”沈初心说得话多么的违心,再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的。
她说完话偏了视线往盛睿禾看过去,他从沉默里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的笑意来,对还在仰起小脸儿的晨晨说:“他们只是觉得你比很多小孩都可爱,你妈咪比所有女人都漂亮!”那样的骄傲自豪丝毫没有半分的作假。
小孩子经不住夸奖,更别说这话是从盛睿禾的嘴里说出来了,晨晨整个人都像要飞起来一样开心得扬了大大的笑脸。
“哦!”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也不忘记扭头对沈初心说:“妈咪是世界是最漂亮的妈咪了!”
那如出一辙的一大一小不同的两张脸上,唇角扬起来的弧度何其相似。
沈初心手指僵了又僵,他这样教出来的孩子,将来——真的不会是第二个曾经的她吗?
显然盛睿禾和她的想法是完全相反的。
书房里正有佣人出来,见盛睿禾牵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走过来,就敲门对里面的人说:“先生,少爷回来了。”
盛睿禾在盛宅里还是以少爷被人称呼着。
半山别墅里,却只有周叔才会这样喊他。
晨晨对这个称呼露出一好奇来,但里面的声音一响起来的时候,他的好奇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请他们进来。”盛铭安的声音透过门带着所有人印象里的温和。
如果不是他做过了后来的那么多事,兴许那一刻沈初心就会忘记这些年来的一切。
里面的人才是盛睿禾今晚会出来在这里的原因。
是盛家现在辈分最高的两位老人,一位在上一回盛氏的盛睿禾的办公室里见过的其中一位,另一位却是像盛家老太太一样这些年里就在国外某海岛上修身养性的一位。
盛睿禾拉了拉晨晨的小手,垂着目光对他说:“喊太爷爷。”
晨晨小脑瓜子机灵,知道这位是比旁边那位更老一些的,乖巧地松开了沈初心的手往跟前站住,眨巴着眼睛喊:“太爷爷过年好!”根本不用身旁的两个人再教,扭头就弯着眼睛喊上次见过面的那个,“三爷爷过年好!”
这是一位和盛铭安同辈排名第三的长辈。
沈初心心里对儿子这样的乖巧微微点头,脸上也扬着笑喊了声人,那位晨晨喊太爷爷的扶着老花镜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她半天,掉光了的牙换了整套的假牙,皱眉就问身旁的那个:“老三,我怎么看着这姑娘像家澍家的丫头啊?”
偏提及了她爸爸的名字。
可想而知沈家和盛家那些年里的交情确实深厚。
“五叔,你好好瞧瞧,这就是家澍家的那个丫头,初心!这不是长大了嘛!”
他们这些交流看在盛铭安眼里连半分的情绪都没有露出来过,只是和气地笑容不变,只是——盛睿禾和沈初心看得真切,他的目光连一丝都没有往晨晨的身上落过。
那种对晨晨的不认可从他身上每一处都呈现出来。
沈初心往盛睿禾的身边靠了过去,那两位长辈说着话半晌才认出她来,好一通的唏嘘不已。
“家澍的丫头……早些年就说让嫁给小睿,你们还说不可能!”巴啦巴啦的就开始念叨了起来,原来人一老,就会喜欢碎碎念起来。
沈初心的心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见到了两位长辈,她隐约间觉得上次盛睿禾带着她去的教堂后院里看那棵法国梧桐并不是闲得慌,想着晚上回去的路上一定要问问他到底之前他们什么时候去过那里,又发生过些什么事会让他对那儿的记忆那么特别。
晨晨很受长辈喜爱,盛家辈分最大的长辈虽不管盛氏多年,可他手里还握着不少盛氏的股份。
盛睿禾的盛氏里也有他们的股份,沈初心琢磨着盛睿禾今晚非要让她过来的用意。
只是为了让她得到长辈的这句话?
楼下准备好了以自助形式进行的晚餐,有佣人上来请他们下去用餐,姚靖雅做了盛太太多年向来在所有长辈眼里晚辈面前都有着好名声。
佣人还没有转身,她就笑着走到那位年纪更大的长辈面前伸手扶了他,盛睿禾在沈初心凑过去前扯了她一下,他走过去扶住老人喊了声:“五爷爷,小心些。”
晨晨被他喊着的三爷爷的老头儿牵着手跟在他们后面,好像是无意中,又好像不是,落在最后面的就变成了沈初心和——盛铭安。
脚步不紧不慢间就落下了距离,沈初心到底没有盛铭安的城府,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做了什么?”
舅舅不告诉她,或者他并不知道公司里有着什么样的动荡。
盛睿禾越发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她让她跟着担忧,阮盈君和学校的事就已经又让她从海岛回来后瘦了几斤,每天照着镜子的时候那尖尖的下巴连她自己都看得清楚。
更不说盛睿禾每天睁开眼睛就会盯着她的脸打量不知道多久。
“盛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沉得住气,不管他在某些事上再不像盛家的男人,但在这种事上,倒是让我感到骄傲的。”盛铭安答非所问的说。
盛睿禾扶着长辈回头往他们看了一眼,就无声的蹙了眉示意她别和盛铭安走得快,沈初心知道老狐狸现在不会告诉自己才往前面的背影追了上去。
盛家的全家宴在老宅热闹了一晚,离开的时候沈初心见盛睿禾笑容温和地站在那两位的长辈面前,微微颌首点头,晨晨找了这里的小孩子玩,但因为他们在盛家的身份有些尴尬,那几个小孩子像大人般的带着面具,脸上笑得灿烂却总把他孤立在一边。所以早早地就牵了沈初心的手抓着不放,小脸儿上失望之情掩都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