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酸楚难抑,唇蠕动了几回才终于把喉间的声音发了出来:“妈妈,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阮盈君看着这个七年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的女人,明艳的笑容难见,此时站在面前的女儿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要是曾经有人告诉她女儿将来会变成此时的模样,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手臂一动双手将她轻轻的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声地说:“初心,是妈妈对不起你。”
沈家澍宠了多少年的宝贝女儿,盛睿禾当成了公主一样替她照顾到大的女儿,却因为她的一时之念就造成了她这整整七年多的痛苦。
做为一个母亲,她何其失败。
“妈妈……”眼泪涌了出来,怎么也收拾不住了,沈初心哭得像个小孩子伏在母亲的胸口处把这些年里无法告诉别人的事,都断断续续地讲了出来。
那压得她心头这么多年里都无法轻松的事件,那些不甘不堪酸楚幽痛和绝望,那天在那个海边她哭着全部说了出来。
阮盈君一句话都没有打断过她,在她的心里自己将这些年里所有女儿经历过的事都一点点地装进了心里去。
这些,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盛铭安,如果不是……他们在一夜间全部死的死,失忆的失忆,怎么会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和不堪。
那些绝望和屈辱让她对盛铭安和姚靖雅的恨又累积了起来,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所以,盛铭安,姚靖雅,该付出的代价就要付出。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太阳都落下了海面,夜幕下一阵清晰的掌声响了起来。
“这了出戏,也不知道让我们彼此等了多少年。”盛铭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那边的盛睿禾也已经往她们母女的身旁走了过去。
刚才沈初心的那些话,他查出来过,只是——他没有勇气去把那些事都拿出来翻完。
每次想起的时候,心还是钝钝的疼。
而今天,她的声音破碎又轻,他却在海风下听得真切,不同于阮盈君还要去组织去拼接那些残缺不全的画面,那一幕幕如黑白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自动成形,一幕幕都是让他双手的关节都因大力而泛了白的原因。
她曾哭着问他,为什么你不来,为什么你没有你的话,那时候的痛又怎么能及得上此时的万分之一?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呢?
以前他一直以为是盛铭安造成的,也是沈家一家在一夜间全部离开,让她连在a城待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盛铭安掌声和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已经过去的不可逆转的命运。
既然无法改变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让她的生命里,让她的人生里只剩下欢乐和幸福呢?
盛睿禾并没有停止住他的脚步,他一步步地往那个扬着笑容时就让他想到过去的时光里的那个严厉却很爱他的父亲,那个对所有女人都花心没有一颗真心的男人,唯独在对待他的事业上有着深深地感情。
盛铭安看向他,此时呵呵地冷笑起来:“睿禾,你是真的决定好了?”
盛睿禾的声音在海风下听上去都极为坚定不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阮盈君的手臂将沈初心轻轻的搂着,虽然女儿长大了很多,可是在一个母亲的面前和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是长不在的存在。
在他们再次对恃沉默的时候,她扬了声音说:“先回去再说吧!”
盛铭安牵着唇角冲她笑了笑,那样的阴翳无情,他等着她恢复记忆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别墅里水晶灯灯光璀璨夺目,客厅里佣人上了茶就无声的退了下去,保镖们个个都守在了门外没有跟着进来。
盛铭安解了银色西装的扣子,又松了两颗白色衬衫的扣子,手臂看似随意其实紧绷着的肌肉线条出卖了他此时的愤怒。
多年来的欺骗,终于等到了现在这个女人又变回她自己的时刻。
沈初心被阮盈君推着坐在了盛睿禾的身边,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盛铭安的脸上盯着他,里面敌意和防备都无法掩饰。
反观阮盈君,选了冰岛之后跟着盛铭安过来每天听他讲自己以前的事,哪怕就连他们夫妇以前一直以为盛铭安不知道的事,他也讲得仿佛如亲眼所见又如亲身经历过一样。
这些暂时她都不想继续想下去,坐在了沙发里右腿搁在了左膝上,就笑着看向了盛铭安:“你机关算尽的把他们都引到这里来,想做什么?”
这同样是沈初心的疑问。
盛睿禾眸中有暗光轻敛,他的手覆在了旁边那双有些冰凉的手上,一点点把自己掌心的温度都传了过去。直到沈初心扭头,朝他轻轻地点了下头,这种时候,她是笑不起来的。
盛铭安眯着眼睛看着问他这个问题的女人,有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在触及对面的那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儿子,到底还是没有那么说出来。
不管所有人怎么想怎么看,可是,这辈子真的是再没有一个女人如姚子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年近六十的男人,再是保养得宜,他的心境与思想都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的。
对姚子衿的那种尊重,是他这么多年来都无法轻易割舍的骄傲,或者说:那是他盛铭安的原则。
“这点我应该感谢你的配合,如果不是你,我们父子现在还真的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盛铭安带着几分嘲讽地说。
阮盈君的脸上仍是温柔似水的笑容,连其他的一丝表情都没有,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她和沈初心去了疗养院和学校的时候,很多人会经常对她们说:“你们真的是母女吗?不是姐妹?”
虽然她的脸动过,已经和沈初心不再相像,可是到底还是母女,骨子里的气质还是有着几分相似的。
盛睿禾等的就是盛铭安的这句话。
他握着沈初心已经开始回温的手,指尖轻柔地压了压她极力抵制着的质问对面男人的冲动,清冷的面庞上薄唇微牵,勾起的浅浅的弧度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你自己一手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又怪得了谁?”
盛铭安的笑容里就透着几分的阴冷来,两张神情与五官都极为相似的俊脸上,此时神情截然相反。
“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了谁?睿禾,你是我盛铭安的儿子,你的血脉里流着的是我的血,不是沈家澍的!为什么你就不愿意面对我的一番苦心?女人只会成为你成功的绊脚石,只会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及时醒悟?你对得起子衿拿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人生吗?”
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到底是在这样的时候里无法将冷静自持维持下去了。
尤其是盛睿禾和他说话的同时,那神情间侧向沈初心的温柔和呵护,让盛铭安真的是恨不得把眼前这几个让他这辈子最丢脸最失策的人都生生的推到海里去喂了鲨鱼!
“你这个维护了害死她凶手的人不配提她的名字!”盛睿禾握着沈初心的手微微抵制不住的用了力,如果不是客厅里还有她们母女,这会儿他肯定是不会顾及什么父子人伦的东西!
哪怕他只剩下了一条腿,冲过去挥上几拳的事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如果一旦那样做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有理智维持着他不要犯法。
盛铭安是彻底被他这句话给刺激得理智尽失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与尊重死去的那个人了,目眦欲裂的从沙发里霍地站了起来,连连无声的冷笑着,手臂一伸指着盛睿禾,又指了指同样看了了一出好戏的阮家母女。
“你,你,睿禾,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这辈子就不会再培养出另一个继承人来?你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姚珞真的会一心帮着你来对付我吗?呵呵!”
他的冷笑声,他所说出来的话,都让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
阮盈君的眼底有着几分得逞闪过,她扭头对沈初心说:“初心,三楼有个房间,是我今天早上收拾出来的。你们先上去,有些事,毕竟是我们之间现在必须要解决的。”
沈初心听她的话,盛睿禾又想给沈初心一个没有阴霾的未来人生,她一起身的时候,哪怕盛铭安还有话没说完,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睿禾,不管你和外人在背后做了什么,盛氏的事我也可以停手,但是……”
“盛铭安,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骗过你的吗?”
阮盈君的话成功将盛怒中的男人注意力拉回到了她的身上。
那边上楼的盛睿禾回身微微凝着眸看了她两眼,什么也没有说,在沈初心回头看他的时候就已经抬手揽着她往三楼上去了。
三楼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一切的日用品仿佛就是替他们准备好的。
沈初心坐床边坐下去的时候,蹙着眉轻声地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