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向东送我进医院接受检查,我闻着周围的药味,才知道他带我来看的竟然是中医。
医生用银针在我的头上扎了几针,然后把我的眼睛包起来,我听见他对常向东说道:“你也知道,像这种病还是得靠自己心理调节,外力只不过是缓解,却不能解决,更不能根治。”
常向东声音暗哑,谢过医生,问我:“你是想在医院休息,还是和我回酒店?”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回酒店,但是去酒店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你能不能陪我回一次公寓,我想先把东西整理好搬出来。”我说道,我看不见常向东的反应,只能忐忑的等待,又补充了一句,“我想着反正现在都看不见了,正好搬出来,省的以后回去又睹物思人,到时候……”到时候可能还得失明一次。
常向东答应了,和我解释说我的眼睛不是一直会看不见,等回头我心里能够放下付云帆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我知道,我也是那么想的,我才十八岁,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耗尽半生,这也是我不肯留下肚子里孩子的原因。
但是现在我要提出打掉孩子,常向东肯定不会答应的。
常向东又抱着我离开医院,上车,驱车回到公寓,下车的时候他帮我解开安全带,我感觉他似乎离我有些近。我看不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耐心的等待,感受到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忽然,他轻轻的用嘴唇碰了碰我的额头,我整个人一下紧绷,不知道他这是做什么。
“展念,”自从昨天以后,他就不再喊我展小姐,而是连名带姓的一起叫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可以照顾你,而且我可以和你保证的是,我绝对分的清你和她。”
我不知所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些,他和付云帆,当初都是喜欢向婉木的人,虽然他身为心理医生,也许能够分清楚我和向婉木,可事情哪里有绝对。
“你们两个人相像,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错,就算有人因为这一点喜欢上你,只要不是分不出你和她,那就只是让你更加容易惹人亲近,这是好事。”
我知道,这就是缘分,所以我不恨自己的长相,也不恨付云帆,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爱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是个无辜的可怜虫。
我抬起手,在付云帆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感觉到常向东的呼吸一顿,随后也说道:“对,好朋友,能够照顾你的好朋友。”
就像现在这样,我点着头,由着常向东抱着我上楼,开门,坐在沙发上。
这个公寓里满满的都是回忆,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和付云帆有关,更别说才缓上没几天的新家具和电器。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我要带走的,甚至这些年来我得过的大大小小的奖杯我都不准备带走,我唯一要拿的,只不过是床底下的一个小盒子。
那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封信,那是付云帆唯一给我写过的一个纸条,上面是付云帆在第一次见我以后,让人带给我第一样礼物,上面是他的电话。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电话以后会让成为我牢记的号码,就像我不知道我最后和他竟然会走到这个地步一样。如果说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我大概不会选择打这个电话,不会接受他的支持,不会走上花滑的道路。
常向东依照我的说明,把纸条拿出来给我,我摸索了一下,确定应该没有错以后,示意常向东烧了它。
“烧了?你确定?”我点头,虽然说烧掉以后一切也不能再回到从前,虽然说烧掉以后我还是得面对眼前的难题,但是我想我的心结是在这个地方,这代表着一切的开始,这张纸条,是我和他之间的原罪。
然后我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味道并不浓,我的嘴角浮现笑容,其实也不是很难受,放下这一切也不是很难收。
常向东叹了一口气,说道:“烧掉又有什么用,号码在你的心里,又不在这纸条上。”
我摇头,不想解释那么多,坐在一边没说话,常向东说给我收拾几件常穿的衣服带上,我没有拒绝,随口说了几件衣服,他又问我还有什么要带的,我想了又想,觉得真的没有什么了。
常向东说好,找了背包把衣服全部装进去,然后又抱着我往下走,这种公主抱的姿势其实很暧昧,我很想和他说其实只要他愿意扶着我,我也不是不能走,实在不行的话,家里还有轮椅,坐在轮椅上也很方便。
但是他不容我拒绝,抱着我等电梯,我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但是他却没有进去。
“怎么了?”我问道,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走了。”他说道,抬步往前,忽然我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我下意识的睁大眼睛,心在下一瞬间揪了起来。
我知道我们是碰见了付云帆,就在电梯上,所以付云帆确实如我所预料的一样,回到了公寓。他也许是因为白天听我说要回来拿东西,所以想再见我的吧。
我下意识的搂住常向东的脖子,整个人稳稳的靠在他的身上,我甚至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假装和他很亲热,随口说起刚刚选的几件衣服。
我是故意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把自己看不见的事情瞒住,我不想让付云帆知道这件事。
常向东知道我在想什么,配合我对答如流,我一直都能闻见付云帆身上那若有似无的烟味,所以我知道他一直都和我们在电梯里。
电梯到了停车场,常向东抱着我向车子走去,之前他都是会把我先放在地上,打开车门以后再扶我进去,但是这次他却选择单手打开车门,直接把我送进去。
我一直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很累不愿意睁开,甚至在坐上车以后,在常向东为我扣上安全带以后,我还撒娇似得让他把衣服脱下来盖在我的头上。
常向东迟疑了一下照做,我用衣服盖在脸上,说自己要先睡一会,常向东低声说好,关上车门。
其实我知道我的做法很幼稚,因为实在太刻意了,刻意到只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更何况这个人是付云帆。
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那么做。我摸索着打开车窗,让外面两个人的谈话宋恒漏进来,常向东和付云帆正在一边说话,虽然站的游戏距离,却也没有刻意避开我的意思。
“她不想见你,所以你最近还是不要来找她,人先安置在我的酒店里,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打你电话。”
“她不愿意见我我理解,可为什么看见我以后一直闭着眼睛?你和她又是怎么回事,做这场戏是给谁看?”
我的心揪起来,我就知道自己的这场戏演的很拙劣,根本瞒不过付云帆,但是我没想到常向东淡淡开口,一句话说的付云帆发怒。
“谁告诉你我们这是演戏,难道当初我对婉木的心意你不知道吗?你可以把她当作婉木的替代品,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常向东你敢!”
我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手紧紧的抓住常向东的衣服,常向东的穿衣风格和付云帆不太一样,他的衣服都是偏休闲的时装,让人看着很容易亲近。
他的衣服应该被我虐皱了,好在那一声以后,我没有再听见常向东火上浇油再说什么,不过我感觉到有凌乱的脚步声往远处而去,好一会才有人来到车边上,拉开车门坐下来。
我凭着烟味,分辨出这是常向东。
“他先走了,把衣服拿下来吧。”他说道,声音里有些疲惫,我不知道刚才两个人走远以后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定有事发生!
我抬手去摸他的脸,我听见他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你们两个……”我把后半截话咽回去,两个人一定是动手了,付云帆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当初对姜源就是,现在和常向东又动手。
常向东把我的手拉下来,说道:“没什么,这一架我忍了十年,早就想打了。”
我顿时沉默,我想起了刚才两个人动手的根源,是因为常向东说,他曾经也心意向婉木。
又是向婉木,向婉木!
我苦笑,还是逃不开向婉木。
常向东没有再说什么,他应该是知道我听见了刚才的事,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只用沉默代替了一切。
我们又回到酒店,上电梯,常向东把我送到床上坐好,说:“我去准备点吃的,你等我一下。”
我点点头,摸着手上的被子,感觉手感好像和之前房间的不一样,我下意识的又去边上的床头柜,床头柜上应该有一只电话机,但是这里没有。
这不是我之前住的房间,这里是哪?
我忍不住站起来,往前摸了两步,但是我没办法适应什么都看不见的坏境,不一会就摔到了地上,地上没有地毯,我摔的很疼,感觉腿可能又受伤了,捏了捏却又感觉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