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陈彬坐在另外一边,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我被付云帆开门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看见付云帆朝我走过来,陈彬见状知趣离开,我和付云帆相对无言。
他是不知道怎么说,而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的整个马尔代夫的度假,就是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下度过的,向婉仪再也没有出现过,凡凡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我问过常向东,常向东说凡凡已经被付云帆派人带回了国内,他还说凡凡虽然表面看着很健康,其实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我很心疼,请常向东回头有机会的话多开导凡凡,常向东说就算我不开口他也会那么做,毕竟他是凡凡的叔叔。
我百感交集,望着远方的大海,大海如此宽广,似乎能够包容一切,不管这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海浪潮汐依然按着他已有的规律升降,这就是大海。
我希望终有一天,我也能够成为波澜不惊的那类人,能够面对生活中碰见的所有事情,就算做不到游刃有余,至少要做到泰然处之,就算做不到事事通达,至少也要做到玲珑剔透。
但是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一个美好愿望而已,现实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愿望实现起来也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我们在马尔代夫呆了半个月,最后踏上了回国的飞机,漫长的行程时间过的很慢,慢到我昏昏欲睡,整个过程中都几乎昏睡。
江晓茹和我们一起回国,这是江晓茹自己提议的,付云帆原本是想她们先回去收拾东西,但江晓茹却借口说快过年了,不想再在国外过一个新年。
付云帆对此不置可否,毕竟这是江晓茹的私事,他可以建议却不能管太多。
江晓茹就这样跟着我们回国,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女儿冉冉和付云帆的关系又更好一个档次,付云帆实在是一个很讨孩子喜欢的人,也许是在凡凡身上得到的经验,也许只是与生俱来的特性,至少他面对冉冉的时候,表现出足够多的耐心。
我望着他们两个人的相处的画面,忽然有些感伤,如果当初我没有打掉那个孩子,那再过几个月,他就该出生了,付云帆那么喜欢孩子,他甚至都能接受向婉仪设计他才怀上的凡凡,一定也能够接受我和他的孩子的。
我眼底一片黯然,陈彬见状和常向东使了一个眼色,常向东只是微微摇头,却什么都没有多说。我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看出我在想什么,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我。当初陈彬就和我说过,说我一定会后悔,常向东当时是赞同我的,说至少那是当时的我的选择。
大概当时他没有想到,付云帆在我的心里竟然扎根那么深,也没有想到,我在心底一直都没有放弃付云帆,又或者说,我会在付云帆再回头的时候,因为他的一滴眼泪而原谅他。
所以心理医生也有看错的时候,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在日常生活中和常向东相识,相处之中影响了他的判断。
我调整情绪,不去想孩子的事情,我告诫自己孩子以后会有的,原本现在有孩子也不合适,虽然付云帆已经脱离部队,但是看的出他现在做事还是在束手束脚,大概还有很多事情暂时没处理好,比如说和向婉仪的婚约。
付云帆这种人,是个天生的冒险家,只要有成功的几率,哪怕不高他也会选择去做一件事,除非几率实在太低,而代价实在太大。
退婚这件事就是,付家和向家一定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所以他可以徐徐图之,却不敢一绝而就。我又想起他曾经和我说的,想要搞垮周韵,拿下整个影画的事,我相信付云帆不是骗我的,那这样的话,他要面对的更是千难万阻。
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我很累,我很想一下子跳到结局去看一看,看一看付云帆到底会不会成功,而我和他之间,到底会不会有结果。
回到训练队以后,江晓茹正式成为我的私人教练,专门负责我的训练计划,不得不说,她的训练方法和我以前接触到的都很不一样,她是把花滑的每一次比赛当作一次表演,所以每一次表演都是和上一次不一样。
“表演里面总是要带点自己的情绪,如果你的情绪不到位,表现就很僵硬,这就跟演戏一个道理。”江晓茹说道,她对我不是很满意,总觉得我情绪投入的不够。
我现在在练习的这一套选用了比较悲哀的音乐,要展现的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的生命中的最后的挣扎,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有点难,我虽然一直都在为生命挣扎,但是我却没有走到生命的尽头。
但是江晓茹的这番话没有错,我记得之前常向东还是陈彬也那么说过我,原来是出自江晓茹的理论。
我谢过教练,对自己跳的不好道歉,表示回去以后一定好好想想整个故事,下次跳的时候将情绪带进去。
“不要跳,要演,你可以每次的动作都不一样,因为每次你的体会和感觉是不一样的,你不是在训练,是在创作,你在创作一个这样的人物,所以每一天你对她的感觉,都会有偏差。”
我回答说我知道了,疲惫的拖着脚步走到一边坐下,江晓茹见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去看在一边玩耍的冉冉。
我不是故意躲开的,我只是想安静一下,我知道江晓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十年来我接受的训练是机械式的,每一个点每一个节拍做什么动作都是强行记住踩到的,这和她的理念相差太大,我需要时间去消化。
冉冉正换好冰鞋,哧溜一声下场,她作为江晓茹的女儿,继承了母亲在这方面的天分,在冰场里面如鱼得水,表现的非常扎眼。
我感慨,假以时日,冉冉一定能够比她妈妈更优秀。
这时候,我的视线忽然随着冉冉在场内的动作,扫到一边一直站在一边发呆的人,是萧樱。
我不知道萧樱到底有没有和付云帆谈,也不清楚两个人最后有什么样的结果,我只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萧樱还在训练队,只不过她身边已经没有了跟拍的摄影师。
所以她是被付云帆放弃了,准备做一个专业的花滑运动员吗?
我忍不住对萧樱招了招手,萧樱见状嘴角弯弯,快步朝我走过来。
“念念姐,”她喊道,声音里面听着开朗很多,“你回来了?我见到付云帆给你请的教练了,她是叫江晓茹吧?”
我一边点头一边暗自诧异,我的脑海里还有之前她站在我面前,一边痛哭一边和我说起付云帆的模样,当时她甚至让我感觉提到付云帆的三个字都让她很痛苦,怎么才短短半个月多的时间,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萧樱,你还好吧?你……”我问不出口,我还没有和她熟到可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下面训练队的地步。
“我不回去了,念念姐,”萧樱眨了眨眼睛,看着我笑,她很聪明,知道我要问什么,“我放弃花滑了,转而去念书。是,没错,我是喜欢花滑,但是花滑这条路成功太难了,拿到了世界冠军还要保得住,保住了世界冠军也总有一天要她退役,我不想走这一条路。”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把话题转到这个方向,我忍不住问道:“那付云帆呢?你和他之间?”
萧樱笑了笑,把碎发塞到耳朵后面去,“这条路就是他帮我选的,他说服我不要再走这条路,说如果我能选择别的路走,他可以满足我的要求。”
我更迷糊了,付云帆这是在做什么?
萧樱又是笑,在我身边坐下,说道:“念念姐,花滑这条路,适合你走,却不适合我走,你看看江教练的女儿,那是天生的花滑选手,出生就注定要走这条路。而我呢?我只是个孤儿,以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所以才选择了花滑,现在却不是,现在我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那我自然要给自己更多的选择。”
我一怔,忽然明白萧樱在说什么,当她是孤儿的时候,她要抓住一条最快的最能让她吃饱穿暖满足生存需求的路,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花滑队,至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她因为这个热爱花滑,那是她心底难言的痛苦,可现在付云帆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自然开始考虑自己进一步的理想和抱负,那就是读书。
“那你和她之间?”我又坚持不懈问了一遍,放在平时我一定不会那么做,但是今天我忍不住。
“我和他之间也已经说开了,我才十三岁,我未来的路还很长,他和我差那么多,还那么爱你,我没有机会的,更何况十三岁的爱情,那是什么爱情呀!”
萧樱的话说的老气横秋,要不是我亲耳听见,根本没办法想象是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嘴巴里说出来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萧樱是个孤儿,所以她比我当年更清楚自己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