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的，毕竟他都在场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不在，对很多事情都会有影响。”
陈彬说着，眼睛却在常向东和付云帆之间来回，他和我一样，其实也一直在找机会说。
我点头说：“所以项目摆在最后面，我倒是可以多点时间来想这个事情。陈彬，你鬼点子多，你帮我想想看怎么办。”
陈彬摇头：“这我还真帮不上忙，还有一件，就是你知道的那件事。只不过那件事现在还能拖，4s动作这个，却是拖不了了。”
我不得不同意，刚想开口，场上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是场上的双人花滑完成的很好，很精彩很漂亮。
我看着男女两人的谢幕，忽然想起以前双人花滑的时候，我和姜源搭档的事，搭档讲求的是一个心意相通，这需要长时间的磨合以及从内心发自的默契。
姜源也正好转头看我，我们俩互相点了个头，算是结束交流。
陈彬看着我摇头，他说：“你看，你不管和姜源还是和向东，甚至和我的默契，都比和付云帆的好，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我想过，因为我和他都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很多事情宁可藏在心底也不说。
“不是，你们俩之所以会现在这样，是因为你们本身都顾忌太多。你顾忌他，他顾忌你，然后你们俩就彼此心意不能相同。”
是这样吗？
好像也有点道理。看看我和付云帆，不说过去，就说现在，我顾忌我的某些说法，某些做法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而他因为之前几次贸然做出的事情对我带来上海以后，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不就是患得患失吗？
可如果这样的话，那情侣之间不是都可能会存在这个状态吗？他们都是怎么解决的？
陈彬摊手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感情方面是个失败者，所以我能做的只是提醒你，至于怎么解决，你该自己去想。”
我谢过他，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陈彬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很滑稽，很放荡不羁，可一旦认真起来，那是会无比认真的一个人。
他走后，我坐在位置上想了很久，我想既然沉默不能解决问题，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交流吧。
就像我和常向东之间，从来是我想问什么问什么，他只要能回答，一定不会有任何隐瞒。
至于我对他，就算我不说，他也能看明白我。
而我和付云帆之间，是我看不明白他，他也看不明白我，那既然这样，那就干脆都说出来，全部说出来也许会带来伤害，但也许不会呢？也许是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的吧。
我做下决定，起身，走到付云帆的身边，付云帆还在和常向东说话，看见我走过去，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云帆，我有话要跟你说。”
付云帆沉吟，起身，牵起我的手，往边上走去。
我们走出比赛场地，一直往外，走到了搭设在外围的一个简易的咖啡馆里。
“云帆，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我说。
付云帆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左右扶着下巴，微微侧头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我已经全部“武装”穿好了整套运动服，扎好了头发，甚至画好了妆，只不过现在外面套着大衣而已。
只要脱了大衣，我就是当初那一夜在宴会厅上，常向东给我打扮的模样。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得不说，想起那些一件件的事，会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向婉木。
“不，我没有透过你看见别人。”付云帆说道，他倒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其实如果看你看久了以后，会发现你和她之间不管从外形和性格上，都很不一样。”他忽然笑了一下，“只不过当年我执迷不悟而已。”
执迷不悟的又何止是他？
不过这一些都不是我今天想说的，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既然刚才已经提到了向婉木，那就从向婉木开始说起。
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是4s动作本身就已经是冒险的事，再多一个冒险又何妨？
“我想你心中一定有一个执念吧？”我说着，小心的看付云帆的反应。
付云帆的眉头挑了挑，眼睛睁大了一些，随后点头说：“有，当然有。不过已经过去了。”
我倾身，抓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
我说：“我帮你完成你的执念好不好？我已经准备了好久了，从我发现那个秘密以后我一直都在准备了，我要完成当年她没有做完的事，好不好？”
我紧张的盯着付云帆，当我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付云帆身体明显紧张，他下意识的要抽回被我捏住的手，却一下子没有抽回来。
他甚至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说：“你在说什么？你是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跳这个动作？你不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在哪吗？”
我死死的抓住付云帆的手不肯松，我说：“是，我知道我天赋不如她，努力不如她，甚至很有可能我之前大大小小拿到的奖杯都是你操纵下的结果，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压根连参加世锦赛的资格都没有。”
付云帆还在挣扎，我知道其实如果他真的发狠用力，我根本抓不住他的手。
我之所以能够抓住他的手，是因为他害怕弄疼我。
于是我继续说：“但是我不是她，你刚说了，我不是她！我不是她，我就算输了就输了，我输了我也有退路！她没有，她没有退路，她当时已经成功过一次了，成功过以后的失败，她没有退路。”
付云帆直接火了，他直接站起来，我不得不跟着站起来，却依然拉着他的手不放。
“你怎么叫还有退路？你要是今天没有成功你以后还有机会试吗？你如果今天成功了，你下次要是跳不下来，难道和她不是一样的吗？”
“不，不一样！她有做世界冠军的梦，她是为了花滑而生的，我不是，我是为了你！”
付云帆忽然安静下来，似乎浑身的激动都因为刚才我的那句话被抽走。
但是不代表他已经冷静了，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面，怒浪依然在翻滚，那是他内心挣扎，在愤怒中挣扎！
我说：“付云帆，萧樱为什么要离开你还记得吗？”
付云帆不说话。
我继续往下说：“萧樱之所以不愿意再在花滑上用功，是因为她参加花滑不是因为兴趣，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能够吃饱穿暖，后来是因为你！”
我感觉到手掌心里的付云帆的手臂忽然放松了。
我知道他在听，虽然他不给我任何反应。
“我也是一样的。其实我和她一样的。当年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将花滑当作事业的想法，我只是遇见了你，而花滑冠军是你的梦想，它便也成为了我的梦想。”
我犹豫了一下，拉着付云帆坐下来，站起来太扎眼了，我甚至观察到周围投过来的若有似无的目光。
我倒没什么，但是付云帆现在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还是需要注意点。
付云帆重新坐回位置上，我靠近，和他二目相接，我说：“你知道萧樱为什么放弃了吗？因为她知道自己和你没有未来，所以她不愿意在这方面努力，她想选择属于自己的路。我也是，不过我比她更自私，我拥有了你的爱，我希望我能够完成你的执念，然后在剩下的生命里面，用更多的时间陪伴你，而不是在一次次训练里面。”
我松开一只手，轻轻的摸上付云帆的脸。
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青茬，也许旁人感觉这是邋遢，但是在我看来这却是性感。
我爱上了一个自己大了那么多的男人，我注定从一开始就要加倍付出才得获得回报。
“云帆，你还记得你之前曾经说，你说你比我大十二岁，你注定会比我更早老去。我已经错过了你的十二年，我希望剩下的所有你的时间，我都不会再错过。”
付云帆眼里那汹涌的浪花，就在这一瞬间熄火，他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那一直紧握着拳头的手也慢慢张凯，转而抚上我的手，随着我的手一直在他的脸上游走。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我点头，我真的就是那么想的。
也许在姜源退役以前，这个想法还不够明确，但是他的退役带给我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就像当年选择从楼顶一跃而下的张国荣，他宁可在自己巅峰时刻而死，也不愿意承受苍老带来的痛苦。
苍老就是他的敌人，而我，时间就是我的敌人。
我宁可把时间花在和付云帆的相处上，也不愿意为什么世界冠军的个人虚名而继续努力。
付云帆沉吟了很久，最终终于下定决心答应：“好！”他说，声音沙哑，“但是你答应我，不管这一次的结果是什么，你都不能往心里去。还有，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以后都不准再跳这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