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隋英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驱车上路。
他从来没有在手抖得这么厉害的时候开过车,好险路上没出事故。
赶到医院之后,整个急症都属于连轴转状态。酒店有不少少人被送来,但是真正重伤的并不多,大多是因为在混乱之中发生了踩踏,所以身上有软组织挫伤。
秦隋英站在医院大门外,先是接了他亲姐和表姐的电话。秦暖阳和韦若彤都知道他今天晚上在顾家的宴会场上,本来两人也是要过来的,然而都在国外,没能赶回来,算是少受了罪了。
随口报了个平安,秦隋英紧接着给他认识的一个副院长打电话。
叶城这一片儿他熟悉得很,几乎任何关系他都能找得到。可是,在这种事件发生的当下,人力有时穷。
他废了姥姥劲才搞清楚陆晚晚确实是入院了,没受重伤,紧接着跑到医院三楼,进门之后,看见陆晚晚坐在一群人之中,正在打点滴。
她神色茫然,整个人都是懵的,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秦隋英松了半口气,大步走到她跟前。
“晚晚!”
陆晚晚顺着他的声音转过头来,一直茫然的眼神,像是有了焦点,聚集到他脸上。
直到被秦隋英狠狠拥进怀里,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她饭像是回过神来,有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对不起。”他低声道着歉,一声又一声:“我来晚了。”
他没问陆晚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满身满脸的狼狈,已经足以让他心脏抽疼。
抱了许久许久,秦隋英稍稍松开手,打量陆晚晚的脸。
她一直没说话,一直沉默着,让秦隋英心头愈发忐忑。
“晚晚?”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陆晚晚猛然抱紧了他,将头埋进他怀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秦隋英!吓死我了!”
直到这一刻,泪水才肆无忌惮的落下来。
如果说,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她泪流满面是因为恐惧,那这一刻,更多的便是后怕与委屈。
独自一人在异地,没有父母、没有家人,经历生死大劫,却只能一个人坐在医院里打点滴。她的苦楚,该与何人说?
“对不起,对不起……”
秦隋英心疼得无以复加,看着陆晚晚这样的反应,他愈发不敢去猜,她都遇到了些什么。
洗手间是两伙人最终交战的地方,也是被选中的突击点,他不敢去问,她那通打到一半的电话,到底是中途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女人,他克制,甚至违背自己的本能,不越雷池一步,只为不让她脸上露出那一丝不乐意。
可是,就在今天晚上,在与他隔得并不远的地方,她受尽了委屈,受足了惊吓,经历了别人或许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磨难。
在那一刻,她是不是怕极了?是不是觉得无路可躲,无处可去?
有没有恨他?恨他强硬的要带她来这个地方,经历她原本不必经历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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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点滴,已经是半夜了。
陆晚晚作为第一目击证人,被警方要求去警察局做笔录。
可她情绪实在是不好,死死勾着秦隋英,显然是吓坏了。
秦隋英心疼得不行,当即打了电话,想办法将她的那场笔录挪到了第二天上午。
挂完点滴之后,陆晚晚不肯住院执意要回家。
她身上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左脚脚踝处被人踩了一脚,肿得老高,但是也不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知道她身体无碍,她想要出院,秦隋英自然不会拦着,让司机开车过来接,然后抱她上了车。
陆晚晚自始至终粘在他身上,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非得搂着点儿什么,才能安心。
上了车,车子往东二环的复式公寓驶去。
两人一同坐在车子的后车厢,秦隋英拉开外套,将人裹进怀里。
这是一个阔别了近两年的拥抱,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顶的血腥气味,也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她瘦得能摸到骨头,显得可怜极了,让人搂着都揪心。
莫名的,秦隋英想起了前年,仓库事件刚刚发生之后。
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重新接受他的靠近。当时,他搂着她,也如同现在这样,能感受到她的颤抖,摸到她嶙峋的骨架子。
他总说要好好对她,可是她待在他身边,却总是过得很不好。
总算是到了熟悉的环境里,秦隋英紧紧搂着她,两人一同乘电梯上楼。
此时,已经是半夜,凌晨两点。
两人站在陆晚晚门前,秦隋英想让她待在更熟悉的环境里,或许能添上两分安全感。
可是,陆晚晚的钥匙早就找不到了,她的手机、钱包、粉饼口红等等,都落在了洗手间里。
被人带出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哪里还能顾忌得到那些东西?
秦隋英没办法,只好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进了屋,他将陆晚晚放在沙发上,柔声道:“我去给你放水,你洗个热水澡,好不好?”
陆晚晚紧紧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眼巴巴的看着他。
秦隋英拿她这样的眼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试水温,放水,又给她拿了干净的浴巾和浴袍。
浴缸的水放好了,陆晚晚却不肯让他离开。
秦隋英叹了口气,二话不说,将衣服脱了,陪她一同泡澡。
浴缸很大,即便坐着两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两个人,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却难得的没有升起半点儿欲念。
秦隋英打了洗发液,给她洗头发,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像是生怕扯疼了她。
“晚晚,你闭上眼睛,待会儿水弄到眼睛里,你要疼了。”
陆晚晚摇头,眼睛仍旧瞪得很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怎么了?”秦隋英问。
“我……我不想闭上眼镜。”在热水的熏染下,陆晚晚脸上升起淡淡的薄红,妩媚艳丽。
可是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澄澈得有些可怜。
“为什么?”他问。
“我闭上眼,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陆晚晚皱着眉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秦隋英,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