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是冬天的一月份,部长难道要狠心看着我在天台上被寒风冻死吗。”
“先介绍一下这位来自英波的同学吧。”
源清雪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切到话题的关键。
英波中学的校服辨识度不高,就像大多数日本高中冬季那样,黑色西式制服,藏青色百褶裙,到小腿的中筒袜。
普通的丢进全日本四千多所高中里毫不起眼,也就源清雪能认得出来。
没有被部长称呼‘巫马臭虫’,看来今天心情不错。
巫马星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被部长骂就很开心了,他的阈值怎么能这么低。
至少也要被部长夸奖两句才值得庆贺吧。
“很遗憾,我并不认识。”
巫马星津看向荒川琴雪,后者摇摇头,要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困惑了。
“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憎恨,也不存在毫无理由的喜欢。”
“出于个人偏见也好,出于荷尔蒙的冲动也好,总归有源头可循。”
“请问,你的源头在哪?”
被带到陌生的地方,又面临审问,佐門知子紧张的攥起手掌。
她本性并不坏,这几个月来经历的变故有些人一生都体会不到,没被逼疯已经算意志坚强。
这种痛苦被有心人加以诱导,立刻扭曲了。
“被蒙蔽,被人利用,想想就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经历很相似呢,比如美好幸福的家庭在某个平常的日子里突然破碎。”
只是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巫马星津这种头脑发热的傻瓜,荒川琴雪如是想道。
少女五月花般的笑容很有亲和力,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弯成月牙,让人心情不由自主的跟着好起来。
提及伤心事,积攒的委屈爆发,佐門知子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胸腔快速起伏,她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源清雪递给她一张纸巾,巫马星津没动,要不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早就把她跟暴走族男一起送给铃木校长处置了。
他只打算给佐門知子十分钟的时间,对于想要伤害琴雪的人,他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哭?哭也算时间。
不过就算这么想,巫马星津也没催促她,等到情绪稍缓,佐門知子将自己的的经历告诉了众人。
巫马星津能的想要安慰两句,想到她对琴雪的恶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一座高塔轰然倒塌,所掩埋者甚众。
看来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有人自甘堕落,有人被迫拖入泥潭,在巫马星津眼中,佐門知子还可以在彻底沉沦的边缘拉一把。
只不过他有点不想这么做。
并非是出于阴恻的想法,但巫马星津叫不上来自己心里那团烦躁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很好奇能一口气给你五十万日元人是谁,打工的话也要两个多月才能赚到,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还找了你平时接触不到的暴走族来帮忙。”
“我不知道。”
“巫马同学,明知故问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在北海道雇佣黑鸦袭击我的幕后黑手吧。”
用脚趾想都知道,是郁纪游隼没跑了。
如果连这都想不到,巫马星津觉得自己可以找个核桃加工厂呆上一周,天天吃核桃补脑子算了。
就算回了东京也不安生,被暗地里的小人盯上的感觉真糟糕。
虽然有能力解决,但就是腻歪。
黑鸦佣兵团都会失败,暴走族男那种货色又怎么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
这一点对方不会不明白。
既然明知道无用功,又为什么指使佐門知子呢?
巫马星津很快意识到了,看来郁纪游隼打算通过这种小伎俩来让他疲于应对,拖延时间来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有点意思。
“有照片吗?”巫马星津想知道郁纪游隼的长相。
“没有,但他有一点胖,属于营养过剩的体态。”
“没关系,你可以描述特征。”巫马星津从笔架取出一根铅笔削好,将a4纸平铺在写字板。
“你要画出来吗?”
接过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佐門知子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惊讶到了,这就跟电影剧情一样不可思议。
“如你所见。”
职员休息室。
在巫马星津走后没多久,森宫惠又呆了一会儿,确认没人后拧下把手开门。
抽屉里有备用的丝袜,森宫惠想早点换下腿上穿的这双。
高跟鞋踩在走廊的瓷砖,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森宫惠有点不自然的往下扯裙角,还好裤袜是肉色的,不太容易看出来。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石云田美就窜出,双手从背后搂住她。
“锵锵,猜猜我是谁?”
森宫惠吓了一跳,听到石云田美熟悉的声音才拍了拍胸口,摘下她捂住眼睛的手:
“突然出现很吓人的。”
“诶?”石云田美像只好奇的小狗到处嗅:“小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rero~”
石云田美伏下身子伸出舌尖,在森宫惠的大腿上蹭过,咂咂嘴,恍然大悟的直起身,摆出名侦探的姿势。
“是果酱!小惠你往腿上涂果酱了,还是橘子味的。”
“哈,哈哈,不愧是你,这都能猜到。”
森宫惠浑身紧绷,赶紧承认,生怕被发现,好友仔细回味的模样让她感觉很古怪,她很想说:
【你吃的不是果酱......】
“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你会在大腿涂果酱呢?”
“我听说能护肤,没错,是这样没错。”
恢复威严的森宫惠用手指轻敲石云田美的脑袋:
“你在这的话岂不是说保健室没人了?哪有你这么偷懒的保健老师。”
“才没偷懒,刚刚真的累死我了。”
“而且保健老师的职责不是托着大胸部睡觉吗?”
石云田美捂住头,委屈的说:“好多学生都被送到保健室,我也是忙完才出来透透气的。”
“我跟你说啊,铃木校长的脸色很差劲,据说有个暴徒闯进来伤了很多人,不过好在被巫马星津制服了。”
“好可怕,这种新闻上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身边。”
“等一下!你说被巫马星津制服?难道是说在b班吗?”
“对啊。”
“小惠你冷静一下,事件已经结束了,受伤的学生也得到了妥善的治疗。”
石云田美连忙拉住情绪激动的森宫惠。
浓烈的愧疚涌上心头,森宫惠感到无比自责,在自己负责的班级发生这种事,身为督教的她却毫不知情。
看到森宫惠状态不对,石云田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玉米棒粗点心,撕开包装喂她:
“其实我还挺庆幸小惠没在场,不然你肯定会冲上去阻拦,然后受伤。”
“而且不是有你的巫马星津在吗,安心啦。”
“再说了,那个行凶的暴徒已经被扭送到了警局,听说铃木校长马上召开了校董会,打算让那个家伙在少年院呆到成年,然后再坐上半辈子的牢。”
“快吃吧,早上还没吃东西吧。”
石云田美笑嘻嘻的歪着脑袋,用手里的粗点心戳着森宫惠的嘴唇,另一只手伸向她的大腿,先过个手瘾再说。
被石云田美一打岔,森宫惠心情好了些许,咬住粗点心,脸蛋如同半熟的苹果白里透红:
“什么我的巫马星津,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不许再说了。”
说着,拍开石云田美的手,她现在很想换一双裤袜,包括胖次。
问题儿童收容所(文学部)
半个小时后,一张素描人像完整的绘在纸上,是一个面部扁平,单眼皮,第一眼看上去,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的男性。
跟佐門知子确认过有九分相像,巫马星津给人像画拍了张照。
他不担心会不会被欺骗,毕竟有部长这个人形测谎仪在,再说佐門知子的心理素质不强,稍微用点手段就能让她把知道的情报吐露的一干二净。
明明也是个可怜人,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腹黑了。
视线落到纸上,巫马星津打算早点揪出郁纪游隼,一直被动挨打不是他的性格。
“琴雪打算如何处置她。”
“用处置这个词也太.......”
荒川琴雪也注意到巫马星津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有点严肃的吓人。
缩在一边的佐門知子瑟瑟发抖,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少女叹了口气,放过了她。
“你走吧。”
“真的吗?”佐門知子抬起头,本以为会被送到警局辅导,甚至是少年院,没想到逃过一劫。
佐門知子又看向抱着胸站在旁边的巫马星津,后者冷着一张脸很可怕。
而坐在窗边的那位冰雪般高洁的少女偏着脑袋,对窗外的淡云和明媚的阳光更感兴趣。
“别等我们后悔。”
巫马星津的语气很生硬。
“谢谢,谢谢。”
佐門知子忙不迭放下茶杯,期间还不小心被烫到,没有顾得上疼痛,鞠躬道歉后逃出文学部活动室。
被荒川琴雪积极的性格影响,这位本来家境小康的女孩醒悟,决定找个正常的工作,学校那边也想要想办法办理复学手续。
如果可以,她也想过上普通高中女生那样的普通生活。
就是不知道付完欠款后,手上还能剩下的钱够支撑多久。
离去的背影印在巫马星津眼中,显得悲戚可怜,少年咬了咬牙,终究没法狠下心置之不理,重重放下手里的书,追了上去。
荒川琴雪看到巫马星津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心里的担忧消弭,她知道那个爱管闲事的巫马君放心不下。
【你是圣人吗?管她干什么?你还没高尚到以德报怨的程度吧。】
【任何人都会犯错,她只是需要一个救赎的机会。】
脚步没有停顿,两种声音在内心交缠,巫马星津越来越烦,在跟上佐門知子的途中咚的一下锤在墙壁,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钻入佐門知子的耳中。
我到底是怎么了?
“等等。”
劫后余生的佐門知子停下来,心头一颤,双手在胸前紧握,瞧了眼巫马星津的侧脸:
“要惩罚的话轻快一点吧。”
“但求你不要在脸上留下伤痕,被误会成不良的话,说不定打工会很麻烦。”
“还有可以投靠的亲戚吗?”
“没有......妈妈改嫁后就没再联系了,爸爸家那边又嫌弃我不学无术。”
“拿着吧。”
巫马星津抽出一张便签,他记得自己曾经工作过的便利店还缺人手,上面是店长的联系电话。
“要找工作的话打这个电话。”
“不用担心需要家长在同意书上签字的问题,店长人很好,不会为难你。”
“绝望时,会想要抓住所有的东西。”
事到如今,巫马星津才明白一个道理,脑中所想和身体上的行动是两码事,一直冷着的脸终于露出微笑,笑容如同山间清泉,干净澄澈。
“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将这份罪恶感作为勇敢生活的力量吧。”
“我......”
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还被温柔以待,佐門知子泣不成声。
此刻,她很想抓住少年的手,可是想到肮脏的自己,抬起的手指又无力的落下。
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佐門知子再次想道。
后来。
在得知佐門知子经由巫马星津介绍,店长大叔爽快的同意了她的入职请求,还经常私下里塞给佐門知子零食,又花了半天时间把店里的隔间收拾好,以看店为借口让她住下。
至于吃饭,店里的关东煮和便当到了晚上也会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提供,100日元一份的鲷鱼饭团完全等于白送。
生活一天天变好,学校那边也成功办理了复学手续,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佐門知子才会想起那个在明媚的早上,改变她命运的少年。
回到文学部,巫马星津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般轻松,有时宽恕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你似乎出了点问题?”
源清雪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侧过身子,从自己的部员身上看出了不对劲。
“刚才,你有想过放弃佐門知子吧。”
“没错。”
巫马星津没有否认,正想用手指翻转硬币,却发现硬币不知什么时候被掰弯了。
自己的怒火有这么大吗?
“我听说那个暴走族被打断了手脚。”
“嗯。”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但可以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巫马星津不觉得后悔,相反,他认为暴走族男罪有应得。
“以暴制暴有时的确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我并没有否定你的做法。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察觉自己的情绪,在朝着你所打倒的那些人倾斜。”
“三天后就是大选了,我不希望你的状态影响到比赛,别忘了我们还在一组。”
“你可以多陪一下身边的人,什么人都好,荒川琴雪,川木洋子,或者是你的女仆。”
嗯?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