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州读大学的同学早早就过来接乔晓琪,碰面之后,先是吃了地道的兰州拉面。又到几个比较有名的景点,比如黄河母亲雕塑群啊,中山桥,还有白塔公园……
逛着逛着就到了晚上,去同学的寝室凑合的挤了一个晚上,反正都是学生,当然是节约为主。
第二天清早,乔晓琪就早早的奔赴甘肃物馆,去看那镇馆之宝马踏飞燕。
这马踏飞燕是东汉时的文物,出土于武威市雷台汉墓,属于国宝级文物,所以放在省级博物馆内。博物馆里的人还是蛮多的,这些年国家的博物馆文化宣传做的不错,所以来参观的人明显增多。这对于她们学历史学考古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在博物馆足足逛了一整天,乔晓琪深刻的体会到了与南方和内陆不一样的风格的文物,着实是受益匪浅。直到五点钟要闭馆,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博物馆。
因为新疆考察队那边要求在周日之前赶到乌鲁木齐集合,所以乔晓琪订了晚上七点钟的火车票,直达乌鲁木齐,正好可以在周日赶到目的地。
跟同学告别之后,便又背上大大的背包,赶上了兰州开往乌鲁木齐的z字号火车。
在兰州地区的的天色还是蛮正常的,七点钟就天黑了。等到进入新疆地区,就跟内地有一个小时的时差。大概是她的火车票订的比较晚,所以只剩下硬座。
乔晓琪倒也无所谓,反正她自诩年轻,这点硬座也不算什么的。
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着那来电显示,有些愣神。将手机放在耳畔,按下了接听键。
那头传来母亲魏婉婷的声音:“晓琪啊,你在哪里呢?”
乔晓琪抿唇回答道:“我不在学校,在乌鲁木齐的火车上。”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随即魏婉婷关切的问:“你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啊?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去哪里做什么?”
“嗯,这边有个考察队,我来这边实习。”乔晓琪心底有些小小的愧疚,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联系了,甚至连出远门的事情也没跟家里知会一声。
她大概是自由散漫惯了,对那个家实在没有什么归属感,所以才……
想到这里,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魏婉婷的声音透着苍老和无能为力,她说:“嗯,那你在路上小心点。我……只是打个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学校放假,你回来一趟。”
“怎么了么?”
“没,就是你小信有点想你,天天嚷着要你回家来。”魏婉婷轻笑一下:“那你去实习要多久时间啊?能赶上过年回来么?”
过年……今年春节来的比较早,大概两月后便到了。
两个月,乔晓琪并没有那么多把握,能不能搞定这边考察的项目。沉默了一会儿,她只得淡淡的出声:“我尽量赶回去吧。”
“好好好,那你忙吧。我就先挂了。”魏婉婷在电话那头点了点头,默默地放下了电话,略带疲累的目光望向一旁躺在病床上的陈信身上:“小信,我已经给姐姐打电话了。姐姐说今天过年就会回来哦,所以小信你得好好打针吃药,等你姐姐回来哦。”
陈信点了点头,很是乖巧:“好!我肯定会好好听护士姐姐的,等到姐姐回来,妈妈你给我们做韭菜饺子吃好不好。”
“好。”魏婉婷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小儿子,眉眼之间是抹不开的担忧。
在黑暗之中飞驰的火车上,乔晓琪将手机默默地收下,却觉得心事重重。虽说魏婉婷打电话来关心她,但她总觉得电话那头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她的对面坐着一对老夫妻,看起来大概六七十岁吧,背着大大的蛇皮袋,穿着打扮很是简朴。当乔晓琪把手机放下,目光无意跟他们对视的时候,那对老夫妻很是友好的冲她笑了笑。
硬座总是难熬的,但偶尔能够碰到旅伴,互相聊天,时间倒过去的很快。像是上次去贵州那边,遇上了能言善辩的楚疯子。
面前的老爷爷古铜色的脸庞,干巴巴的,脸上满是褶皱,一看就是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朴实农民。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主动跟乔晓琪攀谈了起来:“小姑娘,你给你家人打电话呐?”
“嗯。”乔晓琪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是要坐到哪里去啊?看你这样子,还是大学生吧?”
“我是学生,不过马上就要毕业了。”乔晓琪也放松下来,轻声聊着:“这是要去乌鲁木齐呢。”
“去乌鲁木齐啊,那可要坐蛮久的车啊。不过还好,现在不是旺季,这趟车不挤。要是七八月份的时候,那人挤人哦。”老人家摇了摇头:“我跟我老伴这是要去敦煌,看我们儿子女儿的。”
“这么远啊……”乔晓琪有些感叹:“这些袋子都是你们的?为什么不等你儿女闲下来,叫他们坐车去兰州看你们。这大老远的,你们两老人家。”
那老太太笑眯眯的摇头:“没事的,没事的。小孩子们工作总是很忙的,反正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这都是我们自家田里种出来的,有苞谷啊李子啊红薯……我家娃娃最是爱吃这些了。”
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看着面前这对老夫妻,乔晓琪的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又跟老人家聊了一会儿,老奶奶大概实在是困了,就靠在老大爷的肩膀上睡了过去。这硬座车厢的空调总是开的温度比较低……老大爷很是温柔的看了一眼老奶奶,从编织袋里拿出一件有些起球的外套来,给那老奶奶披上。
乔晓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不禁上扬。
相濡以沫,相伴一生,大概便是这样吧。就算没有鲜花,没有钻戒,单单一件起球的旧外套,就足够诠释爱情。
之前看网络上有一句话——我们心里向往着牵了手就能终老的爱情,却活在上了床都不会有结果的时代。
她颇为唏嘘,借用狄更斯的那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这也是最坏的时代”。就像她之前不是也很不相信爱情么,但见证了陆双双和蒋成轩两人的感情,她就有些改观了。
更何况……她遇到了那样一个人。
一个让她完完全全相信爱情,却又不得不逃离的人。
老爷爷大概还不困,他轻声问道:“姑娘,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乔晓琪回过神来,笑了笑,眸中带着好奇:“大爷,你对你老伴真好。”
老大爷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腼腆的笑了两下:“她是我的媳妇,这一辈子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啊。想当初,我家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她家底子倒是殷实。我俩当初看对眼,她爹娘知道死活不让她嫁我。后来她硬是跑到了我那小破屋子里,铁了心要跟我过。当时也没啥彩礼,就一个手电筒和一辆破自行车……那段日子过得苦啊,后来闹饥荒,没饭吃。树皮啊石灰啊都吃,吃到肚子胀的跟球一样。那么苦,还不是熬过来了……”
大爷的方言很重,所以乔晓琪得聚精会神的去听,才能听个完整明白。
“不过现在好了,改革开放,国家又有那么多的优惠政策,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儿子女儿也都长大了,就我和老婆子相依为命,可不得对她好些。”老大爷一番话说得很是感慨,似乎又看到了当初过的苦日子,所以神色有些微微变动。
对于建国之后的那段历史,乔晓琪还是有了解的。一个经历了战乱炮火的国家,从一穷二白、羸弱不堪一点点的振作起来,这其中的艰辛和曲折不言而喻。自然灾祸更是接二连三的来到,给人民的肩膀上增加负担。
小时候爷爷总是会跟乔晓琪将过去的故事,那些充满苦难又充满鼓励的故事,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久久不能忘怀。如果爷爷奶奶还在世的话,估计也跟眼前的老夫妻差不多年纪吧。
老大爷也是来了兴致,又给乔晓琪讲了不少以前的事情。这样一来,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过去了。
凌晨五点钟左右,列车员来到硬座车厢报站:“敦煌快要到了啊,要下车的就准备一下。”
老奶奶也醒了过来,老大爷从包中拿出几块馍馍来,递给她:“老婆子,肯定饿了吧。吃点饼子。”
乔晓琪也被列车员那大嗓门给唤醒了,也许实在是太困了,听着故事就睡了过去。揉了揉眼睛,看着对面的老夫妻。老大爷也递了一块馍馍过来:“姑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个晚上不吃东西可难受了。”
“谢谢。”乔晓琪本想拒绝的,但看着老大爷那一张热情的脸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伸手接过那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