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童宁教给萌萌的,是用美好的希望来面对生活,那么,简慕修教给小萌萌的,便是直面生命中的困苦。
“小萌萌,加油,爸爸妈妈在这里等你。”
简慕修凝着眉头,眼中满是希翼。
“爸爸……”
这是小萌萌,第一次这么晚清晰,而且自然的叫着简慕修“爸爸”,在这个时候,因为简慕修的不放弃,小萌萌终于肯承认,这个“爸爸”,并不比她的贺爸爸差,也不必她的舅舅差,他们都一样,爱护着她。
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
小萌萌睁开了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她清澈的明眸,犹如黑暗里最亮的星,照亮了黑漆漆的管道。
她的脚底下,滑溜溜的苔藓,阻拦了她爬行的脚步,那些散发出恶臭的死老鼠,还有动物尸体,堆砌在管道内,让这半就狭小的空间,更显闭塞腥臭。
小萌萌很害怕,这里,可是比她在动画片里看到的场景,还要恐怖啊,可是,爸爸的声音就像无坚不摧的保护膜,指引着她勇敢无畏的前行。
时间一分一秒,孩子艰难的蠕动了半米,一米,两米,她没有放弃。
终于,小萌萌离着管道出口,只剩下了一小段距离,不到两米。
童宁与简慕修,就站在那狭窄管道口,炎热的天气下,他们却直勾勾的望着管道内的情况,不敢眨一下眼。
眼见着,小萌萌离他们越来越近,初为人父人母的二人,心怀感激,眼眸更是一眨不眨。
就在他们心内的大石头,落下一半的时候,就听对讲机里传来小萌萌的一声苦嚎,孩子趴在原地又不动了!
心内的大石头,终究是落不下去,简慕修眼睛一凝,好不容易安平一下的心脏,呼地又揪紧:“小萌萌,不要停下来,继续爬。”
小萌萌眨巴着眼睛,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扭着小屁股,在管道内凄凄怨怨的哭着。
“萌萌,你怎么了?”
童宁紧张的问道,看着小萌萌一张小脸,哭的都扭曲了起来,不由一阵心疼。
“妈妈,我被卡住了,流血了,爬不动了。”
小萌萌哭喊着,让童宁与简慕修,心一阵一阵的揪着。
消防指挥官赶紧叫技术队员调整下监控视角,想看看孩子怎么回事。
原来,是有一段管道有裂口,萌萌正好爬过那里的时候,被那个裂口刮到,一段小裂片,直接戳进了小萌萌的腿上,伤口很深,随着萌萌爬了两步,雪,染红了管道的一角。
消防官兵看着,都不由一阵心疼,端正肃穆的面孔,别过脸来,悄悄低头,擦去了脸上的泪珠。
连他这个铁人,都不忍看到这一幕。
“管道对接处的钢筋凸出来一端,勾住孩子的腿了。膝关节外转了两寸有余,似乎伤的不轻。”
小萌萌还在管道内哭喊着,她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简慕修。
“爸爸,萌萌痛,萌萌受伤了,爸爸,萌萌爬不动了,萌萌可不可以先休息下再爬……”
“萌萌,不可以。”
简慕修眼眶含泪,热泪莹在眼眶,差点就因为一句话,而飙了出来。
“萌萌,你必须自己爬出来。”
没有命令,只有身为一个父亲的使命,简慕修,他在用他的使命,召唤着小萌萌。
“可是爸爸,你可不可以让超人来救我,妈妈说过,舅舅是超人,贺爸爸也是超人,妈妈也是超人,所以,爸爸你也是超人对不对,超人爸爸,你来救救我……”
简慕修眯了眯眸子,这个时候,他自己都恨不得,有一个超人来救救他的女儿。
可是,不能,这世上没有超人,今天,能够救小萌萌的,只有她自己。
简慕修凛然了神色道:“萌萌,爸爸告诉你,妈妈不是超人,舅舅也不是超人,贺爸爸不是超人,爸爸,更加不是超人,我们,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简慕修一番话,小萌萌震惊了,她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童宁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看着简慕修。
她以为,简慕修会趁此机会,让小萌萌接受他,重新树立,他在小萌萌心目中的位置,却不想,他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这世上,没有不想当超人的爸爸,只是,简慕修说得对,没有超人,只有自己,虽然,这会让小萌萌从前的那些美好的认知都幻灭,但是,在小萌萌经历危险的这一刻,童宁突然释怀,他们需要的不是超人,而是,强大与信念。
“对,萌萌,我们不是超人,所以我们现在没有办法救你,可是,你知道吗,即便是没有超人的帮助,你也一样可以,从这里爬出来的,因为,真正的超人就是你自己啊。”
“是吗?”
小萌萌有些挣扎的抬起了脑袋,她真的,也能够做超人吗?
“是的。”
简慕修沉声,声音之中没有半分的敷衍,只有笃定:“我们的小萌萌很乖,即便是被困在这里,她也一样能爬出来,因为,她是自己的超人,小萌萌,你记住,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
虽然,简慕修知道,这样说,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可是,他要教会女儿的,就是直面这困苦。
如果说,童宁教给小萌萌的,是用最美好的视角来弱化现实中的恐惧和威胁。
那么今天,简慕修亲自打破这幻象,他要教给孩子的,用坚强和信念,直击逆境中的流血和伤痛。
与其期盼一个救苦救难的超人,不如让自己变成超人,他的女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强,他很欣慰。
“好,爸爸,妈妈,你们,等我……”
小萌萌略带沙哑的话语,透过对讲机传了出来,叫在场的人,悉数湿了眼眶。
可是,救援还得继续,他们奋战在一线,看到过多少,人定胜天的案例,却也见识过,现实最残忍的一面。
只要,小萌萌还没有出来,他们的危险就还在。
可是此时,还有另外一件亟待解决的事件。
童佳从顶楼摔了下去,落地而亡,可是,关于她死亡的真相,一切线索,指向了简慕修。
在童佳与简慕修争扯的过程中,童佳伸手,撤掉了简慕修衣裳上的一粒纽扣,就是这一粒纽扣,成为了指控简慕修的证据。
当赶来的法医,扳开童佳攥握的手心,找到那一枚纽扣时,便已经,将这起案件,定性为一起谋杀案。
小萌萌还没有被解救出来,但是,简慕修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简先生,童佳死了,您知道这件事吗?”
表明了来意之后,警官礼节性的询问,因为,简慕修是a市的名人,这一起案件,引起的轰动太大,他们顶着压力,必须处理好案件。
简慕修看了一眼警官,心知他们是为什么而来。
童佳死了,虽然她是失足坠楼,可是,从现场来看,着说法,似乎很难成立,所以,警局这一趟,他是不得不去的了。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我现在没有空,我的女儿还被困在管道里,等我的女儿出来之后,我会亲自去警局,配合你们的调查。”
警官略有疑虑,将目光望向了唐誉,唐誉点点头,有些心疼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好友:“我只是公事公办,你们,快点就小姑娘吧。”
简慕修轻应了一声,继续将目光锁定在管道内,这个时候,萌萌的情况并不好。
小萌萌的腿上被划出一道很大的伤口,裂片就扎在萌萌的肉里,随着萌萌的移动,那伤口崩开了,血,溅了一管道,对讲机内,传来的都是萌萌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个时候,周围有人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们亲眼见证着,这个小姑娘,是如何顽强的自救的,她那么坚强又懂事,可是,这该死的管道,怎么这么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危险。
他们,恨不得将这管道槽开,可是,这个时候,作为父母的童宁与简慕修,却像是铁打的一般,他们任由泪水糊了满脸,眼中却是心碎的几近淡漠。
“萌萌,不要睡,继续爬。”
一声命令,两个人,异口同声,这是三年来,他们首次有的默契,只是,他们还来不及阻止。
切骨剜肉般的痛就像一把电钻直击他的心房。女儿身上的每一条伤口,他都恨不能十倍百倍地由自己承担。但是,他又是欣慰的,这是成长中无人可以代替的里程碑——即便亲如父母。
所以,小萌萌,你必须自己爬起来。
简慕修对着对讲机沉声说着:“萌萌,你的衣服上有一个带子,你把它解开,绑在你受伤的地方的上面,然后,向左爬,把腿抬高……”
眼神紧紧的盯着管道内,简慕修俨然一个真正的指挥,只是这一次,他要教会自己的女儿,即便是遍体凌伤,也不代表是终结,因为,希望在前方。
小萌萌看着爸爸的脸,她眼中的希翼更浓,强忍着疼痛,听爸爸的指令,一步一步,往前跑。
还有一米,这最后的一米,小萌萌爬的太过艰辛,可是,却是决定性的一米,简慕修眼中露出欣慰的笑,他伸长了手臂,使劲的够着小萌萌,恨不得,自己变成长臂猿。
可是,够不着,简慕修将整个头都探了进去,藏在管道里的小萌萌,看到爸爸的头,竟然咧开嘴,笑的咯噔咯噔的。
她伸出手,去抓爸爸的手,只有手心触及到孩子的小手,简慕修的心,才算真正的落定。
“哈哈,爸爸被卡住了,爸爸也被卡住了。”
“小萌萌……”
童宁眼中氤氲着泪水,这一次,是激动地。
见到父母的欣慰,已经让小萌萌忘记了疼痛。
可是,下一秒,笑颜如花的女孩儿,闭上了她明亮的大眼睛,晕了过去。
“萌萌!”
简慕修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唤,将小萌萌,从哪个暗无天日的管道里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