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老六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顾海。
前天晚上,狗子带着他们把一万多斤西瓜从回收站拉走后,先是给周子扬送去了说好的两千斤,然后又开着大卡车去了一个人称‘九哥’的黑市老大家。
这个九哥是二毛牵线搭桥联系的,因为对方长期混黑市,手里有渠道,有能力吃下这批货,狗子就答应了跟他交易。
西瓜拉过去后,狗子只拿到500块钱的定金,剩下的尾款,九哥说要等西瓜卖出去再给狗子。
狗子原本不答应,但二毛一直在旁边帮九哥说话,口口声声称九哥是他的大恩人,让狗子看在他的面子上,过两天再收尾款。
狗子向来讲义气,听二毛这么说,他考虑了片刻,就相信了二毛。
“谁知道二毛第二天就失踪了,我跟狗子哥去二毛家找他,二毛邻居说,二毛早就把他家那两间房子卖给了邻居家,这会儿人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老六用力蹬着自行车,汗水直流,气愤继续说道:“我们感觉事情不对,于是马上又去了九哥家,谁知道九哥那王八羔子不讲道义,居然不承认收了狗子哥的西瓜!那可是1300块钱的货,狗子哥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后来文兵哥也来了,我们双方谈不拢,海哥你也知道狗子哥那暴脾气,当场就抄起凳子,把那个九哥干开了瓢!”
“后来,不知道谁报了公安,狗子哥让我先跑,我是运气好跑掉了,可是狗子哥和文兵哥都被公安抓走了……”
听到这里,顾海安心了。
不是因为投机倒把被抓的就行!
狗子和文兵都有分寸,去了公安局肯定知道该说什么,而那个黑市的什么九哥,顾海就更放心了,打架斗殴和投机倒把,一个混黑市的人知道该怎么选!
果然,等老六带着顾海来到公安局后,狗子和九哥这件事,已经被定性为打架斗殴。
此刻,拘留室里,狗子和苏文兵,还有黑市那边加在一起七八个人,都站成一排,面对着伟人的画像,在一名老公安的监督下,宣读着禁止打架斗殴相关法律——
“我宣誓,今后绝不犯法,一定好好做人,不辜负国家和人民的信任……”
他们磕磕绊绊地念着。
顾海和老六站在窗外,听值班的年轻公安说:“顾海同志,不是我不肯帮你,主要是对方那个受害人进医院了,盛宇睿把人家脑袋给开了瓢,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受害人提了条件,要让盛宇睿赔偿一千块钱的医药费,否则就告盛宇睿故意伤人罪。”
“你们说,这事情都没解决,我能擅自放人吗?”
“我师父说了,等盛宇睿学完法律,就先关在拘留室,一切就受害人那边肯不肯接受和解。”
闻言,顾海晦暗眯起眼眸,态度非常温和:“行,事情成不成另说,今晚多谢你帮忙,等以后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哦对了,文兵参与打架斗殴这事,苏科长知道了吗?”
年轻的公安点点头:“苏科长早就来看过了,挺生气的,还特意跟我师父说,要严惩苏文兵,让他长长教训。”
意料之中。
苏科长最怕别人说他假公济私,肯定不会管这件事,而且苏文兵也就是从犯,最多关几天就能出来。
现在棘手的是那个九哥!
这可是个能人,坑了狗子的货,还想再敲诈一笔医药费,真以为他们青龙帮是吃素的?
顾海思索的同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第二天,旭日东升。
鸡叫三遍后,鸟儿也在枝头欢快地鸣叫着。
苏云一夜无梦,只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好,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出去刷牙时,在水池边遇到蒋玉玲,相比苏云的神采飞扬,蒋玉玲则像是没睡醒似的,萎靡得很。
看见苏云过来,蒋玉玲迫不及待开口就问:“苏云,你昨天听到什么动静没?我好像听见有个女人在哭,那声音时高时低,让人瘆得慌,吓得我整晚没睡好!”
苏云闻言,摇头就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见。”
她睡得可太好了!
蒋玉玲又纳闷,又狐疑:“不可能吧?那么明显的哭声,你真没听见?”
难道是她最近工作太累,产生了幻觉?
蒋玉玲身后,端着痰盂出门的陈秀娥连忙低下头,臊得满脸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早饭时,苏文山神清气爽啃着馒头,不断拿眼角去瞅陈秀娥,时不时还给陈秀娥夹个菜,添点粥,浑身写满殷勤,像极了一只求偶期的公孔雀!
陈秀娥就含蓄多了。
每次苏文山眼角余光刚斜过去,陈秀娥就狠狠瞪着他,活像是要把他刮了一般!
苏文山见状,非但不生气,反而神态愉悦,得意洋洋!
苏云见状,正疑惑着,就听苏文山咳了咳,一本正经问:“小云,顾海家那瓶祖传的药酒,还剩下多少?”
苏云张嘴就回答:“还剩一半。”
她昨晚想着要省着点喝,所以每人只给倒了半碗,如果效果好的话,再把剩下的喝了就是,所以……
等等!
想到这里,苏云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再联想到先前蒋玉玲说那些话,苏云下意识就看向陈秀娥,只见陈秀娥双眼含春,面带娇色,一看就知道肯定被好好滋润过!
看来,苏文山喝了那碗能强身健体的药酒,效果是真好!
否则也不会问她还剩下多少?
思此,苏云颇为尴尬,却还要假装不懂,把剩下的半瓶药酒拿给了苏文山,又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爸,你尽管喝,喝完我再给你弄!”
为了她爸妈的幸福,她也算是深藏功与名了!
苏文山眼神一亮,连忙就想把那半瓶药酒收起来,可他还没碰到药酒瓶子,就被陈秀娥直接抢过去,愤然起身锁进柜子里,咬牙切齿:
“以后不许再喝这玩意儿!”
苏文山瞪圆了眼珠,一脸老实说:“秀娥,不是我要喝,我是想拿去给永和……”
“那更不行!你想都别想!”
陈秀娥说着,又狠狠刮了苏文山几眼,警告意味十分浓烈。
苏文山委屈撇撇嘴,迫于无奈,只能默默低头干饭。
算了,男人就得大度,别跟媳妇儿一般见识,大不了他找机会偷就是!
饭后,陈秀娥破天荒摸出两块钱来,给苏云和苏保国一人发了一块钱,然后满脸慈祥对他们说:“小云,小五,现在外面天气热,你们拿着这钱去买冰棍吃,别舍不得花,知道吗?”
苏保国简直受宠若惊,兴奋接过零花钱,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妈!”
苏云也乖巧说:“谢谢妈!”
看来她妈今天确实很高兴,她爸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发完零花钱后,陈秀娥起身就开始收拾饭桌。
苏文山见状,实在没忍住,连忙委屈巴巴问:“秀娥,我,我的呢?”
陈秀娥白了他一眼,“什么你的?”
苏文山:“孩子们都有零花钱,那我的呢?”
总不能单单把他落下吧?他昨晚可出了大力气,陈秀娥不能这么对待他!
闻言,陈秀娥冷哼一声,毫不客气:“一把年纪的老树皮了,还好意思要零花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苏文山:“……”
啥玩意老树皮?
不给零花钱就不给嘛,咋还人身攻击呢?
这就过分了!
“哈哈哈……”苏保国在旁边毫不留情嘲笑。
最后,还是苏云实在看不过眼,趁着陈秀娥洗碗的功夫,偷偷给了苏文山十块钱,小声说:“爸,这是我个人孝敬你的,你留着零花,千万别让我妈发现!”
苏文山看见那张大团结,吓了一大跳!
他这辈子,自从结婚后,手上从来不超过二毛钱!
这可是大团结啊,他多少年没摸过了?
苏文山满脸惊喜,贪恋的摸了一把,刚想质问苏云这钱哪儿来的,就听陈秀娥在外面喊了他一声:“老苏,你给我出来!”
苏文山心头一颤,瞬间把大团结胡乱往内衣里塞,然后满脸紧张跑出去,“啥,啥事?”
苏云也紧张兮兮扒在门口偷看,生怕她爸会露馅!
苏文山出去后,陈秀娥把碗盆往他怀里一塞,叉腰就对他说:“老苏,今天你负责洗碗!我已经想好了,以后你要多跟顾海学学,你看看人家顾海,每次过来又是做饭,又是洗碗,多勤快啊!你一个当爸的,总不能还不如女婿吧?”
“啊?”苏文山傻眼了。
陈秀娥推了他一把,“别愣着了,赶紧洗吧!我先去喂鸡,你别偷懒,否则今晚不准你睡炕上!”
陈秀娥说完就走,只留下被赶鸭子上架的苏文山。
苏文山抱着碗盆,苦着老脸,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走到水池边上,长吁短叹。
这叫什么事啊!
他都出大力气了,怎么还能让他洗碗呢?
况且他这辈子都没洗过碗,难道临老了还要破个例?
“哎……”苏文山忍不住再次叹气。
“叔,别愣着啊,赶紧洗吧,其实洗碗挺简单的,就像我这样一刷一涮,就干净了!”
水池对面,陈杰正好也在洗碗,他也穿着钢铁厂的制服,挽着衣袖,熟练地给苏文山演示了一遍刷碗的流程。
苏文山发现陈杰后,突然就懂了!
好家伙,原来陈秀娥就看到陈杰都在刷碗,所以才会把他叫出来,毫不留情的让他一个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干这种女人的活!
哼!
苏文山气冲冲的白了陈杰一眼,然后愤然挽起袖子就开始笨拙洗碗。
不洗碗能咋办,他还敢去找陈秀娥抗议吗?
别开玩笑了!
他晚上还想上炕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