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头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了，他这个废人也不想耽误陈建军的时间。
陈建军忙，哪有时间陪他这个废人。
人没用了，就是会觉得自己是拖累，贺老头要强的人，更会这样认为。
他让陈建军离开。
陈建军也没有再推脱，他给老贺头盖好了被子，又交代了贺生子。
“你好好照看老爷子，有事随时找我。”
贺生子答应着。
他到底年轻，精力旺盛，熬了一夜，也还好。
次日，陈建军骑车自行车下了乡，往贺永强家里去。
贺永强被打的鼻青脸肿，嘴巴裂开，满脸是血的回了乡下。
他回去后，就在家里躺着，生了火，饿了就煮两个土豆吃，吃了又躺下。
陈建军踢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贺永强窝在柴火旁，他一身脏兮兮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皮上伤口结疤了，上面粘着黑乎乎的，整个人看着像是老了几岁。
“跟我走。”陈建军说。
贺永强现在最恨的就是陈建军，看到他眼睛都要冒火了。
他二话不说，从柴火堆里拿了一根棍子出来，冲着陈建军打过去。
陈建军对付贺永强，那就是小菜一碟。
他反手就夺过了棍子，再朝贺永强打过去，狠狠的抽在他身上。
“陈建军，你到底想干什么？”贺永强痛的鞠着背，好一会才直起来。
“要不是看在老爷子的份上，我能把你打死。”陈建军说道：“老爷子不行了，你现在跟我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
“他不行了，关我什么事。”贺永强说：“你回去告诉他，这辈子我都不会见他。”
陈建军一听，血脉扩张，他实在忍不了了，拳头往贺永强身上砸去。
“你他娘的就是畜生，当初老爷子就不应该给你口饭，把你养活，应该给你丢在路边喂狗。”
陈建军打一拳，骂一句。
直到贺永强求饶。
贺永强这两天天，一直吃着土豆，一个大男人，这哪里受得住，浑身没有力气，这会再挨一顿打，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别打了，我跟你去。”贺永强说。
“他娘的，要不是老爷子…”陈建军收起了拳头。
如果不是老爷子不行了，怕他带着遗憾走，他根本不会让这个没人性的畜生去。
“你他娘的换身干净的衣服，把脸洗干净了。”陈建军说：“他娘的，别给老子像死人一样。”
陈建军这是气急了，脏话一句接着一句的骂。
贺永强不敢不依，找了件稍微体面的蓝布棉袄，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
又用瓢打了一瓢水，往手上倒，再往脸上洗。
冰冷的水冻了手，冻到了脸上的伤口，但是，却不敢再吱一声。
陈建军为了能尽快的赶进城里，让贺永强坐在了他的后座上，将他载回了城里。
进了贺家的门。
贺生子正在给贺老头喂水，听到开门的声音，贺老头眼睛往门口看去。
但是，他的脑袋已经扭动不了，眼睛根本看不到门口，又听了几声脚步声，这才看到陈建军和贺永强。
陈建军走在前面，贺永强走在后面。
“老爷子，您看，永强来看您了。”陈建军说着回头拉了下贺永强的手臂。
贺永强这才往前一步，站在床边…
“贺老头，我来看看…”贺永强说：“你这不行了，我来也没有办法。”
贺永强的话，让陈建军真想给他一个耳刮子。
然而，贺老头也习惯了他这德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他。
贺老头手动了动，想拉拉他，可是，贺永强并没有回应…
贺老头的手就搭在贺永强的手旁边，呼了一口气，说道：“永强啊…你以后要自强，要好好…好好对慧芝。”
贺老头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可是，贺永强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贺老头，你知道什么…”贺永强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徐慧芝在旁边，忍不住说道：“永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爸都是为了我们好。”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贺永强朝着徐慧芝喊。
陈建军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他真想一拳头打过去，然而，贺老头在这里，他不能伤他的心，只能口头上提醒了句。
“贺永强…”
贺永强这才收敛。
贺老头气的连连大口喘气，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压着了…
“永强…永强…”老贺头又叫了两声。
“蹲下。”陈建军在旁边提醒。
贺永强这才蹲下听贺老头说话。
贺老头眼睛虽然模糊了，但是，并没有心盲。
他都知道，贺永强并不是心甘情愿来看他的。
“永强，你要…你要懂事了…”老贺头喘着大气说。
“老贺头，你到现在还看不惯我，你什么时候都看不惯我。”贺永强越说越大声，“你就是觉得我不懂事，你就是觉得这个酒馆伙计好，你把酒馆都给他了，你还找我做什么。”
贺永强的话还没说完，贺老头就大口的喘粗气。
陈建军实在忍不了，一脚把贺永强踢着跪在贺老头面前。
“爸，爸…”徐慧芝过来了，趴在床边上说：“爸，您放心，我跟永强会好好的，以后好好过，没事的，您会好起来，您以后跟我们过好日子。”
贺老头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眼睛的光也慢慢消失。
“老爷子，老爷子…”陈建军说：“您别生气，没事的，我以后替您好好管教他，不会有事的。”
贺生子站在旁边，心里很难受，但是，这会也插不上嘴，只是侯着，看有什么是能够帮上忙的。
贺永强被踢着跪在地上已经很不爽，这会正乱着，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哪里管老贺头的死活，在他的心里，老爷子的死活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老贺头看着贺永强从屋里身边离开，目光注视着，眼泪从眼角留下来，发出一声呜呼，眼里的光彻底散开了…
“老爷子，老爷子…”
“爸…”
“老爷子…”
陈建军，徐慧芝，贺生子围着床边喊着。
可是，贺老头的气息已经没了，眼睛却闭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