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南不停地看表,急得汗都滚出来了。回老家的车最后一趟是六点钟,如果赶不到就只能明早走了。明早走势必迟到,父母的祭日怎么可以迟啊。她急得跳起脚来,“师傅,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司机摊开了两只手,“你又不是没看到,塞到这么死,咱们的车又在中间,就算飞都飞不过去啊。”
“这可怎么办。”程江南正无计可施的时候,邬梅梅打来了电话,“去哪儿了?怎么到处到不人?”
程江南把自己家里祭祖的事和被堵在路上的事粗略说了一下。
“现在都五点半了,根本赶不到车了。”邬梅梅低头看腕表,“要不这样,我想办法让人调辆车过来直接送你回家。”
“这样……行吗?而且你跟你爸……”她拒绝得不是很强烈,实在因为没有办法了。
邬梅梅大拍胸脯,“放心吧,我跟他闹得再不好也是他女儿,不会连一辆车都不借的,你不行就下车,等路通了我就让司机过去接你。”
“梅梅,真是太谢谢你了。”此时,她都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感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挂断电话,程江南付了车费要下车。司机也不勉强,找了她的钱。她走到路边,做好了长等的准备,干脆坐到旁侧的椅子上。
十几分钟后,一辆摩托车从远处驶来,走的是人行道。那么霸气的一辆车,立刻引得路人纷纷回顾,并且让了路。
程江南开始并不注意,车子越来越近,她抬了头,一眼看清,正是裴慕阳的车。他的车是特别改造的,颜色款式本市绝无仅有。
以为只是偶遇,她低头,有意错过他。摩托车却在她面前停下,裴慕阳一只脚顶着地面,很有赛车手的风范。他摘下头盔来看她,“上车!”
“不用。”她没有动,因为邬梅梅说会找车来接她。
裴慕阳也不催,却坐着没走,邬梅梅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江南,裴慕阳是不是到你那儿了?不是我不帮你找车啊,是他一定要来送你,也不给我机会拒绝……”
所以,来接她的就是他。
“不是六点钟的车吗?不想赶路了?”裴慕阳终于出了声,冷冰冰地问。
程江南知道自己耗不起,只能上了他的车。反正只是送到车站,花不了多少时间。
另一头,邬梅梅看着自己的笔,眉上全是愁绪,“我把去江南家的线路图都画给了裴慕阳,江南不会生气吧。这个裴慕阳,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以前对江南不冷不热的,现在怎么……唉呀,不管它了!”
程江南在不久之后发现了一件事,裴慕阳根本没有朝车站开,而是直接上了高速!
“喂,这是去哪里?”她急了,问。
“不是要回家吗?”裴慕阳只甩出这几个字来,并不详细解释。
程江南四周看,“可这是高速啊。”
“嗯。”
程江南凌乱了,这嗯是什么个意思啊。
当然,很快她就发现,这条高速正是通向她老家的。
“裴慕阳,你不会打算用摩托车把我送回去吧。”
“你觉得呢?”
听到这话,程江南有种抓狂的感觉,“快放我下来!我要回车站!”
“再吭声把你丢下去!”他不耐烦地回一句,有意把车身一歪,来个蛇行走。程江南吓得急急去抓他的腰。她的手细细的,抱着他腰的时候连胸口都一起贴过来,贴得他的胸口一阵荡漾!
裴慕阳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为自己的哥哥守护他的女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自觉得对她太凶了点,裴慕阳的语气又缓了一些,“这个时间就算回车站也没车了,不是有急事吗?”
对于他这突然的柔软,程江南挺不习惯的。但他的话却说对了,她不能再矫情地拒绝,只能由着他把车开得飞快。意识到自己抱他太紧,她退了退,只拉着他的衣角。车速一个急加,差点将她推出去,她不得再一次抱紧他。
“不要动,抱紧了!”前面的裴慕阳警告道,车速再也不肯停下来。他就是喜欢她抱着自己的感觉。
车子连续狂奔了六个小时,在十二点的时候终于进了小县城。程江南的屁股一阵阵地发痛,倾头来看裴慕阳,别看他是个花花公子,这一路上一句苦都没诉。
“停下吧。”在县城最好的酒店外面,她出了声。
他依言停下,程江南来看他,“你先住下吧,这里是小地方,比不得大城市,这家酒店算是最好的,你委屈一下……”
裴慕阳的眉不悦地拧起,“程江南,我骑了六个小时的车。”
“我知道,所以我去给你订房,你在厅里先休息一下。”她认命地往里走。
裴慕阳坐在摩托车上不肯动。
她走进去到前台订房,才拿出身份证来,就被人夺走。裴慕阳将身份证顺手插进了口袋,“我要去你家住。”
“……”
程江南吓得冷汗都来了,“裴慕阳,这不行的。”
“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他说的是。
可是……
“我家明天办祭日。”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说这话时,他眼里有着一丝期盼,很有些孩子的意味,“一个人住酒店太孤单,我不喜欢。”
程江南差点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一统天下有长包间。”
他勾了勾唇,“家跟酒店差不多,所以到哪都一样了。”
他这话又惹得她心口缩了一下。出身豪门,反倒不能像平常人那样,一家和和乐乐,尽享欢乐。
她最后只能点头,“那好吧,不过,不许乱说话。”
他没理,自顾自地坐上了车,程江南知道自己的警告起不到作用,只能摇摇头跟上车。上了车又忍不住嘱咐,“我奶奶对大户人家比较敏感,她要是问到你,千万不要说你是赫赫有名的jel的二少。”
这一回,他淡淡地“嗯”一声,启动了车子。
十几分钟后,终于到达了老家房子前。虽然叔叔一家人在市里买了房子,但祭祀却还是选择在老屋办。到达时,屋里还亮着灯,门口,站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是奶奶,她朝外张望着,很着急的样子。
“奶奶。”程江南跑上去叫她。
奶奶看到她,随即笑了起来,露出早已参差不齐的牙齿,“南南,你总算回来了,奶奶都快急死了。”
程江南抱了一下她,“不是回来了吗?”她也注意到了奶奶的牙,心里有些发酸,“奶奶的牙都掉成这样了,叔叔都没有带您去镶新牙吗?”
一边的程宽尴尬地搓了搓手,钱都在柳桂花手上捏着,他做不了主啊。
“不要怪你叔叔,他有说过,是我自己不肯去的。隔壁老太太上了新牙后大半年都不舒服,我不想到老了还受这份罪。牙没了就吃软的,一样的,挺好的。”
自己的儿子无能,做妈的哪能不知道,这会儿不想他尴尬也不想程江南难过,才这样说。
程江南苦涩起来,奶奶的心思她哪能不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能力,还得依仗柳桂花照顾老人,自然不能和柳桂花闹什么,不痛快也只能藏在心里。
片刻她恢复了正常,玩笑般开口,“奶奶,等我毕业了带您去做种植牙,跟真的一样,保证不会难受。”其实,她是说真的。
“好,好,奶奶命好,有这么个孝顺孙女,奶奶做梦都要乐醒罗!”一见到程江南,程奶奶的眼里就冒着金花。程江南和程江北可是她手心里的肉疙瘩,疼得很。
“饿坏了吧,奶奶做了好吃的给你,进去洗脸,开饭!”为了等程江南,她坚决不许开饭。柳桂花气得早就和程双雅回了市区,这里只剩下程宽和她。
听到自己母亲如此说,程宽忙进屋去张罗饭菜,程江南在奶奶拉她时往回看了一眼,“裴慕阳,吃饭了。”这一路上,他最辛苦,大概也饿得不轻吧。
裴慕阳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刚刚一直在看两人。程江南和程奶奶之间的温情互动很有意思,没有体味过多少亲情,他感受不到其中的滋味,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程奶奶因为关注着程江南一直没发现多出来的人,加之他站在阴影里,程宽也只以为是出租摩托车的人,并没在意。此时他走出来,两人才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哦,这是我朋友,晚上没有车,是他送我回来的。”
裴慕阳的眸子略闪了一下,来看程江南,因为她大方而毫不迟疑地以“朋友”称呼自己。他喜欢她,但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他的爱只是出于一分霸道才强扯着不放,却从没有奢望过她有天会把自己当朋友看待。
“哟,江南的朋友啊,快快进屋去,外面还冷呢。”程奶奶一时热情起来,过去就拖裴慕阳。裴慕阳的手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由着程奶奶给拉进屋。程奶奶纹路斑驳的手落在他身上,他的胸口莫名地一暖。
屋里的灯光不是很亮,对于生活在富贵家庭的裴慕阳来说,极不适应,他眯了下眼。程江南自然注意到了,忙看过来,“怎么,不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