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汗起来。良药才苦口好不好?但到底没敢说出来,只能急急去找院长。院长到来,又挨了裴慕阳一顿骂,最后找来医师商量,把感冒药都换成儿童用的。因为只有儿童用的药才不苦。
护士第二次调好药,果然,这次程江南没有吐出来,脸上也没有显露反感。裴慕阳的心情这才好起来。护士边喂药边偷偷来打量裴慕阳,他长了一对英挺的眉,眸子狭长,是最好看的那种。他的表情很冷漠,可是在看程江南时却变得不一样,就算她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明显的柔情。
柔情?
护士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最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有药水从程江南的嘴里淌出来,她急急去拾纸巾擦,裴慕阳比她更快一步,将自己的拇指压上去,为她扫去。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抹的是稀世珍宝,稍一用力就会碎裂似的。
看到这画面,护士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不能自己化身成床上的女孩,给他碰。这女孩到底什么身份,值得裴家二少爷如些疼宠?她忍不住多往程江南脸上看几眼。
她的脸型很好,曲型的瓜子脸,额头光泽饱满,睫毛似蝉翼般伏在眼睑上,微微颤动着。下巴纤细,唇形漂亮,因为发烧的缘故,格外红。
漂亮是漂亮,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裴慕阳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漂亮?而且这女孩怎么看都是很纯很朴素的类型,顶多是个大学生,跟他这种超级大公子的身份明显不衬。
喂完药,护士来看裴慕阳:“病人仰躺会舒服些,需要帮忙吗?”
“不用,出去吧。”裴慕阳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程江南身上,此时并不想有外人打扰。护士离去前还不忘看一眼程江南,裴家二少的女人,怎么能让人不好奇?
程江南一直很安静,像只乖巧的小猫咪窝在他怀里,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灼热,烫得连他的心都开始热起来。
“什么鬼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低吼道。
某药汗,再好的药也需要时间起效啊。
程江南的唇落在她眼下,红红的,因为仰了些头,看得更清楚。
他低头,几乎不受控制地去吻她。
“裴景轩……”
在唇就要贴上的那一刹那,她出了声。裴慕阳深情的表情一时凝固,眸子都染了冷色。最后,将她放在了床上,带着几份蛮横地为她压下被子。他的被子盖得一点都不好,都压住了她的唇和鼻,她不舒服地晃了晃头,想要将被子晃掉。
他也不管,扭身走向窗口,开了窗透气。再留在她身边,他保不准自己会将她给蒙死!该死的女人!
程江南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里。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屋里的摆着精致的桌椅,还有艺术品。
这是在哪里,酒店吗?
“您醒了?”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穿护士服的女孩,手里端着只有医院才会见到的盘子。
“这里是……医院?”她不太相信地问。
护士笑盈盈地点头,“是的。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哪里是护士,简直比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还要热情。
她低头去摸被单,“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的每样物品都透着精致,显然是极高级的病房。是裴景轩送她来的吗?
“是慕少送您进来的。”护士客气地回应,取出体温计,“请允许我给您测量体温。”
程江南的心就那么沉了下去,默默地接过体温计。
体温测试的结果表明她的烧已经退了,护士体贴地端来一碗药,“您好,这是您的药,需要喂吗?”
“不用。”她低头默默喝掉,淡淡的甜,不过分。
“您可以出院了,医院里有车,需要送您到什么地方吗?”喝完药后,护士问。
医院的精细程度让人惊讶,这让她意识到,价钱也一定不菲。
“不用了,医药费是多少,我马上结账。”她道。
护士脸上摆着标准的笑容,“您的费用都记在慕少的账上,不用付钱。”
她并不想欠裴慕阳的钱。
“还是我自己结吧。”她表态。
护士虽然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笑盈盈地拿来账单,并用poss机为她结账。程江南取出卡,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这是裴景轩的卡。
她之前还存了些钱,交完费用,基本上也就用完了。
一个人走出来,她紧了紧衣服,尽管没有再发烧,但终究病体初愈,整个人还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她坐在站台的椅子上等公交车,脑子里转动的却是别的事情。
自己的钱住院已经花完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原本就不愿意用裴景轩的钱,如今闹成这样,就更不能用了。还是找份工作吧。
一统天下自是回不去了,要到哪里才能挣到自己和程江北的生活费以及学费?
“什么?你要找工作?”
当程江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邬梅梅时,邬梅梅脸上流露出极致的惊讶。
“为什么突然就要找工作了?”
“没什么,工作迟早要找的嘛。”她表现得很平淡,没有把自己和裴景轩的事说出来。
“可你手上不是还有设计图吗?”
“赶得也差不多了,只需做做后期的修改,等装修时再跟进度就可以了。”她有意说得轻描淡写。
邬梅梅拍起了自己的脑袋,“正经兼职的话,目前还真不好找,不过,我表姐专门从事大型宴会策划,他们那里时常需要为宴会演奏的钢琴手,我跟她提一声,如果需要让她第一时间找你。”
“真是太谢谢了。”程江南眼里流露出感激。邬梅梅来撇她,“你和我,谁跟谁啊。”
她还是倾身过去抱了抱邬梅梅,原来永远不变的,只有友情。从邬梅梅把自己的屋子让出一部分给她住,他们成为好朋友的那天起,两人连脸都没红过。
裴景轩那天的避而不见她并不生气,真正让她难受的是他竟派杜纯语来应对自己。这件事就像钉在了胸口的钢针,一触就会疼,所以从那天后,她再没有想过去打他的电话,也没有发微信解释。
她相信一点,如果他真的相信她,在乎她,会主动走回来的。如果不在乎,就不必自取其辱了。或许是从小发生了太多的不幸的缘故,她习惯了自我保护,宁愿缩在自己的保护区内,再不想伸出触角去碰触伤痛。
邬梅梅的表姐很快让她去面试,她的水平不低,用于宴会演奏绰绰有余。没几天,就给她安排了演出。
程江南的日子又重新恢复了紧张忙碌,三点一线。裴景轩却始终没有给她打电话,也不曾用其他方式联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就将成为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流泪,会悲伤,但每天起床后,又变成了那个坚强乐观的程江南,勇敢地面对一切。
“你最近瘦得好厉害。”邬梅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而且也没再听你提起裴景轩,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她不说,就是不想最好的朋友为自己担心。
“还说没什么,你看你的颧骨都突出来了,就跟当年带江北逃难到我家一个样,眼睛也没有光彩!说吧,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事!”
“你不说,我就打电话去找裴景轩问!”邬梅梅说着就去掏手机。
“别!”她挡回了邬梅梅的手。裴景轩连她的电话都不打了,又怎么会理睬邬梅梅,她不想这唯一的朋友在任人前受委屈。
“我们……有可能走不下去了。”她道,努力挤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
邬梅梅看着她笑,却觉得比哭还让人难受,用力拍了她一把,“笑什么笑!真难看!”
片刻,倾身将她抱住,“江南,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这个时候你该有多伤心啊,我却偏偏还要戳你的痛处。对不起江南。别怕,你不是还有我吗?我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在好朋友面前是不需要隐瞒情感的,想哭就哭吧。”
两滴泪滚了下来,这是悲伤,而是感动。
之后,邬梅梅一直没有问她和裴景轩的事,按她的话是:等你想说了的时候我再听。
程江南时常觉得,邬梅梅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好闺蜜加命中贵人。
邬梅梅担心她一个人会孤单,经常会来陪她。每次都是程江南在宿舍里做设计图看书,她抱着电脑看电影。
“好感人啊。”看着电影的邬梅梅突兀地抽了口气。程江南抬头,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地板上丢了不少纸巾。
“怎么了?”对于一个看电影都能哭起来的人,她只有无奈。
邬梅梅吁吁地扇着风,“真是太让人难过了,男主角和女主角明明相爱,却因为一些意外分开,最后各自成家只能一辈子思念对方。什么脑残导演啊,导出这种剧情来让人难过。”
程江南哭笑不得地来拍她,“放心吧,电影都是假的。”
邬梅梅勾着脑袋点头,眼睛依然很红,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缓解情绪。好久,她才出声,“江南,你和裴景轩真的不可能了么?”
程江南忙碌的手突兀停下,整个人已经呆滞。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刚刚在看电影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我想,如果你们也这么永远分开了,是不是比电影还凄惨?”
心口,急剧痛了一下,像被人抽去了一根丝。她白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