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疗养院的规矩纪昀廷还是知道的，毕竟从他记事开始，纪霄就住在这种地方。
晚上病人的神经会格外敏感，过大的声音容易让这些病人突然发病。
跟着宁屿来到后院的花园里，宁屿才左右警惕的看了两眼，才舒了口气。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
纪昀廷当下有点心虚，出来的时候倒是不管不顾，现在突然感觉自己和宁屿的关系尴尬，自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实在有点上赶着。
宁屿的眸子深了些许，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他。
“我听小景说今天家长会的事了。”纪昀廷只是开了个头，就觉得很没底气。
“所以呢？担心我就赶忙过来看看？”
宁屿笑的弧度有点大，不小心牵动嘴角，嘴角的伤痕再一次绷开，让他下意识的倒吸冷气。
“你别乱动了，我带你去医院。”
纪昀廷看到现在的宁屿，似乎是想起曾经伤痕累累的纪昀深，整颗心梦的揪成一团。
当初因为他没有能力才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现在他有能力了……
“不用，我有分寸。”
宁屿用舌尖轻舔一下伤处，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各处伤口。
“那你现在还要回去？回去继续被打？”
纪昀廷语气中有点赌气的成分，“宁屿，你的方法里难道只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三千的方法？今天你干的事，等你回去肯定要被你爸打断骨头。”
宁屿似乎是消化了一下纪昀廷说的话，随即笑了笑。
“今天他下午要去海市出差，还要和几个投资商一起谈谈合作，等回来已经是五天以后，以他的性格，也许一周以后才会回来。”
说罢，他抬起眼，“纪昀廷，我在做事之前会各方考虑，自己挖坑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那你脸上的这些呢！”纪昀廷紧紧握住双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起诉他！虐待儿童和故意伤害罪可以让他……”
“这些只是计划的一环。”
宁屿缓缓地说，“纪昀廷，一个背弃家庭辜负爱人虐待孩子六亲不认的败类，你觉得区区坐牢就够了？”
两个少年在月光之下对视良久，最终还是纪昀廷败下阵来。
“那你准备这么多天就一直在疗养院住着？”
纪昀廷不由分说的拉着宁屿直接坐上一辆出租车。
“你这又想干什么？”宁屿奇怪的看着纪昀廷。
虽然知道纪昀廷对自己的能力肯定，甚至可能对他这个人很感兴趣。
但应该没必要管的这么宽吧？
随着纪昀廷报了个地址后，车驶向他家后面的小区楼下，下车后看了一眼手机备忘录按照地址走到一扇门前。
“狡兔三窟？”宁屿兴致盎然的看向他。
纪昀廷没有回答。
这个房子完全是他冲动下的产物，看到宁屿被霸凌后，那种想要保护对方的感觉一下子让他以十分钟的光速买下来这套房子。
嗯……
用苏璃帮他理财的钱。
房子不大，只有两个房间而已，但是已经精装修过，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冰箱甚至都是满的。
他想着要做点什么给宁屿填饱肚子，但这个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恨不得连炉子怎么开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宁屿自己亲自动手煮了两碗面端在桌子上。
“纪昀廷，我觉得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宁屿填饱肚子后坐在桌前继而开口，“我并不缺钱，钱这种东西，只要我想，就会源源不断。”
说着拿出一张卡，正是今天程若楠给的那张。
“你可能觉得我自身难保连填饱肚子都是问题，但事实上我现在就可以拿出六位数的现金。”
“我知道。”纪昀廷默了默，“但你不敢让自己幸福，不敢享受生活，也不敢放下你的过去。”
宁屿愣了片刻，“你这是什么立场说出这种话？”
纪昀廷思考了一下，回答：“因为……你现在的状态很像曾经我弟弟。”
明明有千百种可以逃离的方式，但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逃离。
痛苦并非源自于金钱的匮乏，亦或者是物质的欠缺，而是……他们被关起来了。
“纪昀廷，你想当我哥？”
“不是的！”
纪昀廷低下头难得的诚恳，“宁屿，你应该感觉得到，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一直觉得你未来无可限量。”
宁屿抬起头，眼中饶有兴致。
“我想预定你的未来。”
纪昀廷坚定地说：“我想将你的才华据为己有，让你为我创造更多利益，将你的才华最大限度地发挥。”
许久之后，宁屿才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
“那我能得到什么？纪昀廷，我未来即便没有你，也一样会很好。”
“你可以义无反顾的快乐。”
纪昀廷缓缓地说，“你向我共享你的才华，我向你共享我能拿出的一切，你可以抛弃你的过去。”
“宁屿，这是一笔稳赚不亏的条款。”
宁屿没忍住，笑得更大声了。
“纪昀廷，你凭什么觉得你的条件可以让我像一条狗一样为你倾尽一切，忠诚致死？”
眼前这个男孩到底是有多大的自信和胆量，居然觉得以他一人之力可以洗清自己过去整整十年的阴霾，就此脱胎换骨？
纪昀廷却没有笑，表情仍然如出一辙的严肃。
他知道宁屿是动摇了的。
毕竟……
身在深渊的人，在沉沦深渊的同时，心里却期待有人能将他拉出来。
就如曾经的他那样。
“我累了，碗筷你来收拾。”
宁屿并没有当即给出答案，反而大大咧咧的选了主卧走进去关上门，再无声响。
纪昀廷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草率的把碗筷收拾到水池里后，又给苏璃打了一通电话报平安。
一晚之后
纪昀廷清晨起床发现宁屿已经不见人了，仿佛这个人从没有来过一般。
他看了一圈，突然发现电视柜的抽屉似乎比平时低了一点。
打开后果然发现里面是满满一抽屉的红色钞票，应当是宁屿手头能拿出的所有现金。
看到这里，纪昀廷终于露出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我将我所有积蓄，毕生的才华和未来给你。
换取一个落脚的住所，崭新的未来，以及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