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宴席开了好一会儿了。各家都有自己的体己话儿要讲。另寻个坐处也是有的。沐阮宁的回答中规中矩,没什么错漏。按着声音的方位来看。开口的,应是那位头簪凤钗的娘娘。一身华服,黑底绣红,且红色极正。沐阮宁猜测,这是皇后娘娘。“丽妃,不若让她起来吧。”
依旧是皇后的声音。沐阮宁撑着身子的手,已经有点难受了。她手脱臼,虽然沈宴舟替她正过骨,可不疼不代表已经痊愈。只能将力气更多地放在其他支撑点。这会儿,沐阮宁连膝盖都觉得有些发沉。好半晌。沉默的丽贵妃才曼声开口:“皇后娘娘说哪里话?不知晓的,还当我这个长辈不近人情,罚沐小姐跪着呢。”
“沐阮宁,你觉得呢?”
沐阮宁真想送她一记白眼。可她不敢。抿了抿唇,沐阮宁恭敬开口:“娘娘们给的,皆是恩典。”
“又岂是臣女能妄议的?”
丽贵妃似乎笑了:“好一个恩典,好一张巧嘴。”
“把沐小姐扶起来吧。”
沐阮宁手有些打颤,索性她握紧了腕子并未表现出来。她抬起眼,终于近距离看清了皇后与丽贵妃。皇后娘娘的眸子波澜不惊,瞧不出喜怒。倒是丽贵妃,满脸带笑。只是这笑,到底有几分真,很不好说。“我尝听旁人提起你。”
丽贵妃撑起柔若无骨的身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沐阮宁压低了目光。丽贵妃显然在嘲讽。她现在脸上的帕子满是血迹,头上还用了三色厚实的布帛裹伤。大约是能在大冬日里抱着胳膊唱“多冷呐我在东北玩泥巴”那种程度……沐阮宁索性摆烂,不论丽贵妃如何针对,她都照单全收。以至于周遭几个陪着的贵女们都很是怀疑。传闻中的沐家小姐,那可是个母夜叉。果然。在尊贵如皇后贵妃的跟前,也得乖乖俯首帖耳。沐阮宁在心里祈祷着——赶紧结束吧!她家四哥还得去换衣裳!她也还有要紧事要做!无聊的试探真的浪费光阴谢谢!!然后——“你好大的胆子!”
丽贵妃的声音不算尖锐,却很突兀。沐阮宁大吃了一惊。她抬起眼眸。丽贵妃已经坐正了身子,羊脂玉般凝润白皙的葇荑用力攥住了扶手。“沐五娘!太子遇刺时,你在何处?”
“!”
沐阮宁心中惊颤,而面上,除了额头细密的汗珠,并没有表现分毫。在其他无关的贵女都被吓得花容失色之际,唯独沐阮宁,面不改色。“贵妃娘娘,何出此言?”
“呵。”
丽贵妃冷笑了一声:“沐五娘,你别想狡辩。”
“你当时,可是突然出现在京城的!”
丽贵妃撑起身子,在旁边儿侍从的搀扶下,缓缓朝沐阮宁走来。她勾起一抹笑:“还是说,你以为勾引了魏千户,他就能替你脱罪?嗯?”
沐阮宁觉得腮边痒痒的。她知晓,定是汗珠蜿蜒滚落,最后沁润在面巾上。此时此刻,贵妃娘娘长长的翡翠甲套已然勾在了那面染血的帕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