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了几句，眼看外面已经没了陈希德身影，商晓荷说：“咱先回去吧，这种时候，你也该饿了。”
她拍了拍黄妈的肩，她不擅长宽慰人。
黄妈也明白，这举动是让她放宽心的意思。
心情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两人都没什么心思继续做生意，门一锁，卷闸门一关，就回出租房里去。
时间一长，黄妈也没把事放在心上，乐呵呵的炒了几个小菜。
至少工作保住了，她这么想。
商晓荷的感冒还没好全，吃饭时也没吃多少，一碗粥吃干净，还是硬撑的。
吃过饭，她琢磨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除了这事，得和商夏说一声。
也不知是为什么，只觉得说一声能安心点。
可又想到女儿正高三，她又坐回椅子上。
第二天就是周日，商晓荷早早就在报刊亭里等着。
亭里的老板看了她几眼，她觉得不好意思，买了份报纸，做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
等到了时间，她拿起电话点了几下，拨通了电话。
“妈，今天你也还真准时。”
商夏是在家里接的电话，这时候陈有贵也还没下班，她打完电话就回学校去，免了和他碰面。
商晓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商夏的揶揄。
两人和以前一样，说了一下彼此的近况，听着熟悉的声音，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可商夏还是隐隐觉得，商晓荷似乎心里有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快要暗下了，总觉得商晓荷声音有些深沉。
“妈，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商夏问。
如果商夏只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那么她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操那么多心。
可她不是。
前世过于高中知识的记忆确实磨损了不少，但她自己就是做连锁教育品牌的，学习的方法技巧思路心里都记着。
之前补基础的时候熬过了苦日子，现在上了高三反倒是轻松了，一切按部就班的来，准不会有差错。
就算多操了一分心，对她来说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有事我不都和你说了吗？”
商晓荷稳妥地回应。
可商夏还是觉着不妥当，她这人不擅长藏心思，虽然看不到她把心思写在脸上，可她还是有所察觉。
“妈你知道我是个瞒不住的人，你不说，回头我知道了，我可就要生气了。”
也算是经历一番的人，商夏嘴厉害，三言两语一逼，就把商晓荷嘴撬开了。
“也没啥事，就陈希昨儿个上我这儿来了。”
商晓荷尽量把事说的平淡些。
“陈希上你那儿去了？干什么去了？”
商夏心一提，眯起了眼。
话都开了头，商晓荷只好把事都说了个大概。
“妈，你做的对。”
商夏语气里添了几分怒意，对陈希，她已经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骂。
“我原本还见着她可怜，可她这样，我是真生气。”
商晓荷叹了口气，说。
“就不知道她接下来还得整什么事出来。”
都那么老远跑过来了，商晓荷觉着，就算陈希回去了，这事也还没能消停。
“那妈最近，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我这边什么事，好歹黄妈也在，有什么事可以商量着解决，就是怕，她会去打扰你。”
“好啦，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话说回来，商夏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想来陈希也不会闹到学校里头来。
倒是商晓荷这里，离家又远，万一要真出了点什么事……
“也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商晓荷说着，换了一个话题。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
挂了电话，商夏也不逗留。
要撞上陈有贵刚好回来，不知道又想使什么绊子呢，与其和他浪费时间，不如抓紧时间学习要紧。
刚走出胡同转了一个弯，就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个正着。
“我说你怎么回事，走路没长眼睛吗？”
尖锐充满怒意的声音逼来。
“对不……”
正打算要道歉，商夏抬眸一看，又把话吞了回去。
是陈希。
面前的人也反应过来，眸光顿时暗了下去。
商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绕开她就走。
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
“撞上人，对不起也不说一句么？商夏，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她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阴沉。
商夏没理会，冷冷地微笑，抓住她的手一掰，继续走路。
陈希并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装什么哑巴呢？我告诉你，只要商晓荷一天没有和我爸理会，你就得喊我一声姐！这点礼节，你妈都没教过你吗？快点和姐姐我道歉！”
商夏眯起了眼，面前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极了街边喝醉了酒耍赖的醉汉。
“陈希，别太过分了。”
这次的事情算起来也没有什么损失，她可以不计较，可要发生第二次，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商夏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鸷起来，紧盯着陈希，没有丝毫的畏惧。
陈希心一提，脊背发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复杂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瞳孔，在此时变得更亮了些。
那眼神并不尖锐，却透着一种深沉，跌进了她的目光里，就好像跌进了沼泽，一点一点在无声中被吞噬。
商夏偏过了眼神，只当她是空气，走开了。
等陈希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拦在她面前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去。
身边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陈希抬头看了一眼。
又是傍晚了。
周家暂时是回不去了，她转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的家，不紧不慢的走。
路边结伴买菜回来的街坊，看到是陈希，就想上前打个招呼。
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突然间就嫁人了，消失了大半年，好不容易遇上，自然是要上去聊两句的。
“别去了，你还不知道么？”和她结伴的大妈一把拉住她，低声说，说话时还不忘睨着正在走路的陈希。
见对方一脸疑惑，大妈继续说：“你不知道，陈希刚顶的班，这还没多久，就被厂子辞了，前几天还看见她跪在家门口求她爸呢，那时候张婶可怜她还去劝，结果反被她给骂了，你说可气不可气？依我看，她被人炒鱿鱼，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身边的大妈听了，没说话，可看陈希的眼神，已经大不同了。
……
“陈希？你怎么在这？你这两天上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家里的电话都要给你婆婆打爆了？”
陈有贵一回来，看见正在忙出忙进的陈希，质问道。
这两天，陈希不在，家务事都得周妈来干，周妈这心里哪里舒服？
这不，过了没一天就打电话跟陈有贵要人来了。
怎么说也是花了钱办了酒席娶得媳妇，周妈怎么可能让她跑？
不物尽其用，她哪里甘心？
“爸，你累了吧，别说那么多了，先吃饭吧。”
陈希伸手拉开了饭桌的椅子。
桌面上，是满满一桌子的菜。
陈有贵看了她一眼，坐下。
“说吧。”
他不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他还是听过的。
“没什么，就想散散心，出去转了两天。”
陈希轻描淡写地说，解下了围裙，也跟着坐在了饭桌前。
“爸，你尝尝这个，油炸大虾，我记得你最爱吃了。”
她冷不防地往陈有贵的碗里夹了个菜。
越是乖顺，越是让人觉着反常，越是隐瞒，越是让人心里觉着好奇而又不痛快。
“陈希，我说你整的是哪一出？你倒是好好说，回头你婆婆又打电话来了，我也好交代。”
想起那颠婆子，陈有贵心里就反感。
“下回她打过来，不要接就好了。”
陈希漫不经心地回应，低头扒了两口饭。
“今天难得就咱两吃顿饭，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事。”
陈有贵没说话，只觉得这顿饭吃着不舒服。
“爸，咱们也好久没有这样，就咱们一家好好吃顿饭了，只可惜，哥不在……”
陈希说着说着，没了声，随后一声叹息收了尾。
陈有贵顿了顿筷子，沉思着什么。
自从那次，陈冬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人影没见过一个，电话也没打一个回来。
嘴上说着是个混账儿子，不如没生的好，可毕竟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陈家的独根，说不在意是假的。
“也不知道哥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吃的好不好……不过我总觉得，上回他那么急着要钱，肯定是有苦衷逼不得已的才会这样，他的日子啊，怕是不好过。”
“说这些干什么，还想不想我吃饭了？”
陈有贵看了她一眼，语气却出奇的平淡。
他伸手拿过旁边的瓶酒，牙一咬，瓶盖砰一声打开，一喝就是一大口。
“爸，你也别在意，我只是看着旁边的这张椅子空空的，有点睹物思人了。
这才没多久，这个家完全就变了样了，想想以前，只有我们三个的时候，哪天不是开开心心的？可现在走的走了，嫁的嫁了……”
陈希没说话，转身去冰箱给自己拿了一瓶酒，往胃里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