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宅。
盛世回到家里,恰好看见佣人端着菜进进出出,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但全然勾不起一点食欲。
他望了一眼餐桌的方向,他的父亲,那个充满威严的男人坐在主座上,奶奶坐在左边,兴许还惦记着他在医院里维护乔良缘的事,这次不和以往一样,早早就出去迎接他,甚至连看也不看他。而餐桌的右侧,则坐着一对母子,这女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亦和之前的那些不重样,女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岁数定比他还要小,但身边已经坐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毛孩,那小毛孩正用胆怯的目光看着他。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洗手吃饭。”盛奶奶没有侧目,但她早知道盛世站在那里了。也知道盛世还是没办法接受风流的盛父,也没办法习惯每次回家都会看见一个不同的女人的场景。盛奶奶心底叹了口气,心想这两父子真是极品,一个风流得令人发指,一个专一的令人可怕!
盛世望着这不像家的家,按下想要走人的心,听话的去洗了个手,然后回到餐桌边,在盛奶奶旁边坐下。注意到那小毛孩子一直偷偷用眼神打量他,盛世不耐烦的把抬手把领带松了松,这种注视真让他感觉不舒服。
年轻女人注意到盛世的不耐,立刻拿起勺子塞到小毛孩手里,喊道:“别盯着哥哥看,快吃饭!”
小毛孩觉得有点委屈,握着勺子暗暗低下了小脑袋。
“呵呵,喜欢就看,有什么不可以的。”盛父呵呵笑了两下,俨如一个慈父。
“我妈又被你弄去哪了?”盛世拿起筷子,望着对外人比自己老婆还要好的盛父,压下心头重重的怒火,平静的问。不久前好不容易查出母亲的消息,可等他派人赶到的时候,发现母亲先一步被转移走了,这种永远都迟一步的感觉,真叫他无力。
盛父无声笑了下,给女人夹了块肉后,才回答:“什么叫弄?你妈她喜欢环游世界,到处走是正常的。”
“呵!”
盛世重重呵了一声。
记忆中,他母亲是个非常温娴的女人,对待下人永远都是和颜悦色,他还记得小时候有许多太太约他母亲去玩,母亲都会拒绝,说喜欢在家里,喜欢摆弄小手工,喜欢陪他玩,喜欢和佣人说说话,不喜欢去外面。这样的女人,说她喜欢环游世界?骗鬼呢!
“上次你把人砸了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盛父无视那一道冷呵声,当作听不到,问。
但久久,等不来回答。
只见盛世正慢斯条理的吃着饭,恍若未闻一样。
盛奶奶生怕这两父子又吵起来,连忙开口帮腔:“真是的,就不能好好吃饭,老谈公事做什么?”
而盛父最讨厌看到盛世不成熟的一面,他的默不作声以沉默对抗在他心里看来十分幼稚的行为。一想到将来诺大的家业都是要落到盛世身上的,盛父心底就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他啪一声放下筷子:“都多大的人了还闹这幼稚的脾气?你将来可是要挑起整个家的!如果这里的环境不够更好的磨练你,我不介意把你送去恶劣的环境磨个三五七年再回来!”
恶劣的环境。
盛世对那地方很是熟悉,小时候他跟盛父去过几次,为了磨练意志,在沙漠里或者雪山里徒步大半个月是正常的事,不过他每次去了之后回来都会大病一场,是奶奶不忍心老见他这样被折磨,就阻止盛父再带他去。而且后来升初中,他再遇见乔良缘,就更不想去了。
她的心思那么飘,他怕在她面前少晃一天都会被她忘记,又怎么敢消失那么长的时间。
盛世亦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家庭氛围。
每次回来都是不同的女人,有的有孩子,有的没有,不同的类型容貌与性格,以及父亲对他的指责及各种不顺眼,他早就习惯了,没什么闹不闹脾气一说。
盛世依旧不作声。
吃着山珍海味,却很想公寓里乔良缘那卖香一般香味一般的家常菜了。
盛父见状,又问:“而且你的病怎么回事?都看了那么久一点也没有改善?我听你的心理医生说明明有方案可以根治,但你拒绝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盛世将筷子握紧。
虽然那心理医生他非常相信,不会出卖他,否则现在盛父早就动手擅自作主替他接受那套方案了。只是这种被盛父了如指掌一切的感觉,真叫他越发气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小时候连和他说话的人都会被盛父调查一番,久而久之压根没有人敢靠近他,而更过份的是,盛父还说什么慈母多败儿,在他尚小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他相信母亲是真的去环游世界了,毕竟每隔几个月就会收到母亲从不同的地方寄来的明信片,每次都说自己很开心让他不要担心。但盛世更相信,这种被迫环游世界,根本不是母亲想要的!
“盛世,我在问你话!”盛父用手把桌子敲的嗙嗙响,把前面菜盘里的汤汁都拍得洒了出来,配上他那吼声以及怒目圆瞪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
女人立刻护住被吓得身体发抖的小毛孩,两母子不敢作声。
盛奶奶则无声叹了口气,继续吃饭。
反正一直都这样,怕是改不了了。
大的看不惯小的,小的也不服大的。
明明两个人在外面也是有权利有地位的人,可每次一回到家里,就和普天下的父子没什么区别。一个死要骂,一个死不作声,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听说你还带那个女人去枪场,你他妈真是疯了!!”盛父眸子里都要喷出火来!
他知道乔良缘对盛世的重要,所以才一直没有动她罢了。因为他知道,如果姓乔的出事,盛世要么会变成他真正想要的那种冷血,要么会彻底毁了!他不想自己培养了二十多年的人毁于一个外人身上,所以他一直在忍,纵容他为了姓乔的故意去破坏与顾家的联姻,但如果盛世越做越过份的话,他不介意去赌一把的,要么揠苗助长,要么彻底放弃他!
总比他误了家业了好!
盛世听到有关乔良缘的事,没有再沉默,张嘴:“她是家里未来的女主人,我带她去有什么问题?别说造假大楼那点地方,以后我会带她去遍属于盛家的每一……”
“啊!”
女人吓破胆的声音。
“呜呜呜!”
小毛孩直接被吓哭了。
盛奶奶屏息,看着额头因为被厚重的白瓷碟砸到而淙淙冒血的盛世,什么破家和万事兴此时被她抛到脑后去,盛奶奶咣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对着盛父吼:“你别这样对我孙子,你是不是想逼死他你才乐意?他本来就遗传你老婆的宅心仁厚,因为你自己的破事业他已经变成这样,他做的已经够好了!!”
“妈,我不对他狠,以他的仁厚,呵,只怕会死无全尸!”盛父剜着盛世。
“难得一家人坐下来吃顿饭,你收下你的脾气行不行!”盛奶奶的骂声还在继续,觉得盛父做得太过了!
“一家人?”
盛世重复这三个异常讽刺的字眼,拿起一旁的白餐巾拭了拭额头上的血,鲜红的血在白餐巾上显的很瞩目,他看了两秒后,放下餐巾。后起身,一脚踩在掉在地上还在旋转的方形白瓷碟上,那碟子丝毫没有破损,质量倒是可以。
他自嘲一声后,迈步离开。
“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盛父气的胸膛起伏异常,声音一下,立刻有两个保镖挡在盛世面前。
盛世没有反抗,毕竟他想着他又受伤了,还是别回家好了。这前脚出院后脚又伤,良缘一定会很担心他的。今天她已经朝他要枪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令她产生任何改变自己的念头。
想着,他转了个方向,上楼回房。
他的房间位于二楼一个向阳的方向。
回到房间之后,一向自以为习惯静悄悄的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这种静真不舒服。
不像在公寓里,有她,有狗,吵的不可开交。
盛世在床边坐下,几分钟后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乔良缘发信息。
此时公寓里。
乔良缘刚吃完泡面,正给自己涂指甲油,见盛世给她发短信,她点开看。
竟是一句废话。
【你在干什么】
乔良缘看着那五个字,第一秒内心闪过他是不是被盗号了。平常他几乎不这样与她聊天,看看之前的记录,他都是言简意赅,比如什么五分钟后到楼下,中午一起吃饭,我到了等等之类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乔良缘想了想,放下刷子,用别扭的手势拿起手机,慎防刮花了她的指甲,回复。
【你咋啦,被盗号啦?】
【没有,就是想和你说话】
乔良缘又盯着这句话出这神,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她却像做阅读理解一样,盯着看了许久。总感觉这句格式有点熟悉啊,乔良缘看看手机,又看看大白,蓦然,脑子里闪进一件事,她的心顿时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