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屯,江家老宅。
自从江福财被抓进公安局那天,这个看似和谐的家庭就成了一盘散沙。
江炎金从镇子上回来时,他刚娶进门没多久的女人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把他们房里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了个干净。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镇子上的公安局派人来传话,让他们抓紧去医院照顾自己的老娘。
兄弟三个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一个愿意去医院把陈二妞接回来的,他们心里清楚,谁去谁就得掏钱。
在他们心里,陈二妞那个老不死的,不值得他们再花一分钱。
但是公安局都派人来催了,他们也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尤其是老大跟老二家,他们家里都有孩子,以后还要在十里八乡的找媳妇说婆婆,名声不能太狼藉。
兄弟三人最后一合计,打算去两个老东西的屋里翻一翻,可是一推开门,屋里那副遭了贼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洗劫了。
大房和二房又调转矛头,直指三房,责怪他娶了个贼偷回家。江炎金自知理亏,一言不吭,耐着性子左翻翻右寻寻,还真让他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些没被洗劫的漏网之鱼。
兄弟三人拿着仅剩的那一点钱,去了医院。得知后续治疗要源源不断的花钱,几个人大手一挥表示不治了。又驾着借来的驴车把陈二妞给拉了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兄弟三人都怕陈二妞死在半路上晦气。索性连个铺着的棉被都没给陈二妞拿,直接让她躺在光秃秃冷冰冰的木头板子上拉回来的。
江炎金心里有气,赶车的时候还特意挑那些坑坑洼洼,曲里拐弯的地方走,本就有旧伤的陈二妞疼的差点当场咬舌自尽。
好不容易到了家,兄弟三人抬胳膊的抬胳膊,抬腿的抬腿,把人往冰凉的炕上一扔,就算完事了。
现在还没开春,天正冷着。陈二妞冻得像条死狗一样,她瘫痪了,大小便不能自理,拉了尿了一炕。她说不了话,只能呜呜的喊。
“不许去,你忘了她当初都不管你?想让老三去顶替老四?既然如此,就让老三去管呗。”
刘淑香正在吃炒鸡蛋,死老婆子动弹不了了,她干脆拿锤子砸了柜子的锁,把里面剩的鸡蛋一顿炒了。
江炎宝为数不多的孝心,被刘淑香的话一激,彻彻底底没有了。他干脆坐回原来的位置,对着那香喷喷的鸡蛋开始大快朵颐。
江炎金早就不见了,他要去靠山屯找黄秀芳,自然顾不上在炕上哼哼唧唧的陈二妞。
最后也就是二房的良心还没泯灭,给陈二妞换了被子褥子,又给她烧了炕。还端了一碗玉米面粥给她喝。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陈二妞还没看清形势,觉得二房是在拿捏她,用还能动的上半身,拱翻了那一碗玉米面粥。
她要让他们知道,就算她陈二妞生病了,也是这家里的老大,这些人也得看她脸色行事。
杨金凤眉头一挑,冲上前就给了陈二妞一个大嘴巴子。
“不识好歹的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跟吆五喝六的摆架子,要不是我家炎金心肠好,你今晚就得冻死在这个炕上。”
“你怕是不知道吧?另一个老东西已经被抓进去蹲监狱了,你疼成眼珠子的三儿媳妇卷了你屋里的钱回娘家喽,你依仗养老的大儿子正躲在屋里吃炒鸡蛋呢,哦鸡蛋是你大儿媳妇撬了你的锁拿的。”
“还以为你是之前那个陈二妞呢?玉米糊涂(玉米粥)怎么了,那是二儿子从他嘴里省出来的口粮,留的最稠的给你,你既然不愿意,以后别想我们二房管你。找你的老大和老三去吧!”
杨金凤骂完,拉着江炎富就走了。丝毫不再管身后的陈二妞,老东西,都啥时候了,还和我玩作威作福的那一套。
陈二妞扯着嗓子嚎了一晚上,没人理她,倒是嗓子喊得失了声,这下倒好,更没人理她了。她就像条垂暮的老狗,躺在又湿又臭的的炕上苟延残喘。
……
“哎呀,这菜很不错,比京市那边的大厨做的都要好吃。”
祁为民夹了一口宋颜做的地三鲜,赞不绝口。延生虽然被那两个混蛋带大,却一点没沾上他们两人的陋习。
延生的两个孩子也教的极好,就连娶得儿媳妇也是。
祁为民喝了一口酒,默默看了眼窗外的天空。震远啊,你放心,孩子我找到了,你留下来的东西我会全部转交给他。
“这是你父母的遗物。还有这些是你父母的补偿金。”
祁为民拿出一个盒子,和一个信封。盒子里有一个发卡,一块手表。是江震远和文清的遗物,经常还有一张地契,那是江震远在京市的房子。
信封里有张五千块钱存单,有一部分是江震远和文清的补偿金,还有一些,是当年在那场清扫行动里活下来的战友的心意,只不过他没说。
“这……”
“拿着吧孩子,这是你应得的。”
祁为民又夹了一口一锅出(东北菜名,土豆油豆角排骨之类的一起炖,还可以在边上贴饼子。),然后掏出五个信封。
“来,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每个人都有。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要是还想认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就不许拒绝。”
“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们要是嫌弃我,我也只能滚回京市,一个人孤独终老就。”
祁为民说着还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苍天为证,他没哭,只是不小心吃了口辣椒。
宋颜扯了扯嘴角,这老爷子比她还会演戏。
“别,干爹。我们没这个意思。”江延生和林绍芝摆了摆手,接过祁为民的见面礼。然后挨个分给大家。
酒过三巡,祁为民喝的有些上头。
“延生,延生,你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有深意的,在把你交给江福财抚养之前,我们都喊你乳名,后面才给你取名叫延生,延续生的希望,也代表着你是他们夫妻俩生命的延续。”
“他当时知道那一场行动很危险,活着回来的希望很渺茫……你不要怪他们心狠……他们心里一直有你,要不然也不会临终之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