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艳慌了神,她每次在碾子身上发泄自己的怨气,都是趁着王老三不在家,他们家住的比较偏僻,周围没什么人家,从没被发现过。
她从没想过,江柏会突然出现。
“江柏,江柏,你听大娘说,大娘知道错了,我不敢了,你别告诉你大爷,别告诉他啊,我求你了。”
“我只是心里苦啊,我心里苦啊,我的儿子没了,儿媳妇也跑了,唯一的孙子还有病,我心里太苦了……”
周红艳跪在地上疯狂的对着江柏磕头,猛的扇自己大嘴巴子,也就是她头上带着狗皮帽子,要不然一准磕到头破血流。
“大娘不敢了,以后不敢了,你别告诉你大爷,别告诉他,他会不要我的,他还要赚钱,我要是走了,他没办法出去赚钱,碾子也没人照顾了……”
江柏回忆着,至今回想起来,心都生疼。
“我当初让她穿着衣服,兜头淋了一桶水,让她跪在院子里冻了半个小时,让她也体会一下碾子受的罪。后面她冻得受不了,保证不敢了,我才让她起来,并答应她不会告诉你。”
“临走之前,我告诉她,我会时不时出现在你家,如果再让我看到她虐待碾子,我会直接把她送去公安局。”
“后面我让屯子里的赵得胜不时去你家附近逛一圈,但他跟我说再也没听到碾子的惨叫声。”
“大爷,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挑拨离间,这些我没跟颜颜说,也没跟任何人说,我只是觉得碾子病情加重,可能会跟当年她的所做所为有关。”
王老三看了一眼紧紧靠在他腿上的碾子,红着眼对江柏和宋颜鞠了一躬,“对不住了。”
说完后,王老三摸了摸碾子的头,指了指宋颜和江柏,“碾子,爷爷要回去处理事情,你跟叔叔和婶子在这里玩一会好不好?”
王老三也只是抱着期待问一问,毕竟碾子从来不跟外人亲近,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
谁知碾子抬头看了一眼江柏,又迅速的看了一眼宋颜,抬起腿往江柏的那边迈了一步。
王老三很吃惊,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孙子是愿意的。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碾子的头,然后站起来,“江柏,宋医生,碾子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江柏和宋颜点了点头,宋颜对王老三笑了笑,“大爷,我还是那句话,对事不对人,有时间来家里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下酒菜。”
王老三笑着点了点头,眼里含着的泪马上要落下来了,他赶紧转过头往外走,用袖子擦干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王老三走后,宋颜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放在手心里递到碾子面前。
碾子看了看江柏,又看了看宋颜,没接,但是眼里的不舍是藏不住的。
宋颜也没生气,伸出的手也没收回,依然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碾子看着宋颜手心里的那块糖,突然想起了曾经也有一个人,递给过他这样的一块糖。那个人的脸他已经记不清了,可他记住了那块糖,糖很甜,很甜……
再然后呢?那个人就再也没回来过。
无论他怎么回想,他都记不清,记不清那个人的脸,记不清他是谁,他只记得那个人温暖的大掌抚摸他的头,让他吃糖。
现在他好想再回忆一下那块糖的味道,会不会吃了糖,就想起他的样子了?
黑乎乎的小手突然伸出,迅速的拿走了那块糖,连着糖纸就要往嘴里塞。
“碾子,糖纸要剥开哦,像婶子这样。”宋颜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很慢很慢的剥开了糖纸。
碾子往口里塞糖的动作一顿,他看了江柏一眼,在他鼓励的目光中,学着宋颜把糖纸剥开。
宋颜拍了拍手,“碾子好棒,真厉害。”
江柏也摸了摸他的头,“我们的碾子真棒。”
天已经不早了,宋颜锁了卫生室的门回家,碾子的手一只被江柏牵着,另一只手竟然主动的去牵宋颜。
宋颜的眼眶一酸,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她胡乱的在袖子上抹了一把,牵起那个黑乎乎的小手,“走碾子,婶子带你回家吃肉肉。”
宋颜声音里带着一些哽咽,她想起了上一辈子,当地民警送到她们医院救治的一个孩子。
孩子的亲生母亲去世,爸爸再找了一个,亲爸在外跑车,一年回来不了几次,把孩子交给后妈带,每个月给钱。
但是后妈把孩子锁在家里,自己拿钱出去打麻将打牌,一但输了回来就虐待孩子,用开水烫,用烟蒂烫,用电线抽,小孩才四岁,送到她们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肉。
送她来医院的民警说,她的后妈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她饿的吃自己拉出的粪便……
宋颜参与了那场救治,可惜那个孩子全身上下的伤太多了,已经大面积感染,严重的感染引起器官衰竭,没救过来。
快要不行的时候,主治医生哭着问她有没有什么心愿,那孩子说想吃糖,宋颜哭着跑回办公室,抓了一把抽屉里的大白兔。
可惜那孩子连吞咽的能力都没有,她们用开水融化开奶糖,用针管喂到她的嘴里……
那孩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谢谢阿姨,这糖好甜……”
微弱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滴的警示声响,屏幕上的波形猛的变成了一条直线。
抢救室里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江柏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媳妇不太对劲,他想了想,蹲下和碾子商量,碾子没表现出拒绝,江柏尝试着把他抱了起来。
江柏用空出的手牵住宋颜的手,以示安慰。宋颜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影响,至今回想起来,那天抢救室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