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社员们除了下地就是开荒也没见他们愿意养猪,现在个个忙着挣加工厂的工钱都来不及,就更没人愿意养了。
小队长是个忠厚人,但是该耍心眼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地我可以给你划拉块大的,但是猪你必须得多养几只,就算是帮队里分担点负担。”
郭老二家这加工厂咋撑起来的他可是全看在眼里,小丫头片子一个人鞍前马后连省城都敢跑去找销路,以前是他小瞧了她,人现在有钱有门路还有贺社长这后台,就算真养不好,也有的是法子善后,但是对于队里来说,完成生猪任务,意味着今年不用挨罚,还有可能多留一头年猪,社员们分到手的肉也能翻番!
季惟趁机加条件,“猪我可以每年都养,五头咋样,但是地你可得给我签长契,起码整个五十年七十年的,不然到时候我这厂房一盖好,没使两年又给我收回去了咋整,这么些工夫和心血不都白搭了。”
别的队里可能没有,地管够,只不过都是没法种的荒地罢了,要不然大队也不能费这么些工夫组织开荒,像他们生产队最边缘那片,泥少石多的,就算是开荒都没给算进去,现在只有零星的几乎人家,离队里也不算远,正好能给她盖厂房使!
小队长当下领着季惟去看了地方,宽宽敞敞的足有好几亩,对于大工厂来说,也许不够瞧,但她们这个小加工厂,足够了!
一会儿工夫,季惟连厂房的设计图都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于是小队长又找来生产队的其他干部作见证,让大队长在租赁证明上戳了章,以五头猪为条件免费把这块地租给了她,为期六十年。
也就是说这六十年内,东方皮具加工厂每年至少得帮第五生产队完成五头生猪任务,多多益善,考虑到未来的政策变化,又特地追加了一条,即便以后取消了任务猪这项硬性指标,厂里也得给队里提供五头生猪作为补偿。
实际上再过几年人民公社这个体制就会废除,重新改为乡镇,大队也会整合成村,生产队自然就不复存在,到时候只怕这五头猪也落不到他们第五生产队头上,不过现在季惟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有了地,季惟要操心的事情肯定就更多了,首先建筑材料就是个大难题,一个加工厂可不是家里随便一间屋子或者街上一个门脸,它需要大批量的砖瓦木材和大量人工,这个负担对公社来说委实有点重,季惟也不愿意再给贺社长添麻烦,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寻求解决办法。
郭老二家闺女一下子认养五头任务猪的事,比郭大壮给他老丈人开了瓢在队里引起的轰动还大,没等季惟从大队办公点出来,陈翠莲已经着急忙慌找上门来了!
“别的事娘都支持你,养猪坚决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一开口就是五头,你当是养鸡呢!就算给你补贴饲料让你顶一阵子,接下来饲料吃完了给它们吃啥,这可是五张嘴!你可别忘了喜庆让东子抱回去养了这么久也没咋长膘,咱这地界就养不了猪!”
“饲料不够地里不是还有猪草野菜嘛,喜庆那就是个意外,其他四头指定能养好,娘你就信我吧,再不行咱就跟社员们手上收红薯藤苞米芯麦麸子啥的,剁碎了才长膘呢!”季惟拿着正热乎的租赁证明,叠巴叠巴从兜里收进画册空间。
以后的租金只会越来越贵,有了这玩意儿,起码未来这几十年这块地都属于她,区区几头猪算啥,以后的猪可不像现在这么金贵。
谁不知道这些东西猪吃了长膘,问题是那不得花钱吗!苞米芯子麦麸子搁以前也算是口粮,现在虽然没啥人吃了,那也得留着喂鸡啊,人不可能白给你,五头猪一年吃下来那得花多少钱,这么些钱留着干点啥不好!
陈翠莲坚决反对!
季惟拉着她边往家走,边小声算给她听,“娘你看啊,只要咱们养这五头猪,队里就能给咱批好几亩地,这些地咱留一部分盖厂房和猪圈,其他的都能开垦开垦拿来种,猪不能饿着不是,队里肯定也不好说啥,这地是不咋地,咱就慢慢开慢慢种呗,迟早能给它养肥咯,那以后咱家能多出多少地!”
这下陈翠莲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要不还得说她闺女机灵,这么些地要是全归她们家种,不仅顿顿能吃到撑,说不定还有富余能拉去卖钱,那可是不用交公粮的!
跟着闺女呆一块儿久了,她的脑子也活泛了。
娘儿俩一路嘀嘀咕咕回到家,贺耀东已经从县城回来,大永久东倒西歪的横在她们家院子里,龙头和后座上各绑了一堆的东西,尤其那口袋的精面粉显得格外惹眼,上面还打了红艳艳的“粮站”俩字,足有一二十斤,网兜里还有两罐麦乳精、一大刀猪肉和一些水果。
虽说天天搁她们家蹭饭,可贺耀东从来都不白吃她的,有时候买东西有时候给粮票,总归不占她们家半点便宜。
季惟也不跟他客气,取下来交给陈翠莲,自己拄着拐进屋,“贺耀东,问明白没?”
一猜就知道他又歪她炕上了,手里还拿了本不知道破破旧旧的小书,看到她进来,手忙脚乱往身后藏,“问了!问了……我跟郭老头一块儿去的,他们厂长说没卖给过第二人,但是觉得这是事关厂子信誉的大事,已经开了会严查,说有结果后会给答复,要不我先去郭有田他们家把碎皮料给你搬回来?”
“搬回来干啥,人花钱买的又不是偷的抢的,偷的抢的那也有联防队呢,由他去吧,到时候如果真的查证是皮鞋厂里职工私下流出去的货,肯定会有人处理。”任何商品,只要有人设计生产就必定会有人仿制,这在任何行业都是无可避免的事,几十年后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当下各种制度律法都不健全的时候,季惟并不介意别人抄她的,那么大一碗饭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她介意的仅仅只是郭有田!
就冲他之前对她们家干的那些丧良心的事,她也绝对不能让他活舒坦了!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季惟朝他摊出手,“刚才藏的啥,拿来我瞅瞅。”
贺耀东脸上笑容一僵,“没呢,我哪有藏啥东西,姑姑你肯定看错了。”
他迅速把手伸过去,还没来得及收回,季惟一巴掌打他手背上,“快点,等我过去拿你就死定了!”
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干好事!
“真,真没……”
“赶紧的!”
一声吼,吓得贺耀东从炕上跳下去就跑,季惟反手一抓,揪住他衣摆,从他后腰皮带那儿摸出一本别着的书来!
巴掌大的小册子纸残页破,汗痕唾迹,还是个手抄本,牛皮纸封面上歪歪扭扭一行小字《曼娜回忆录》!
忍着嫌弃翻了翻,抄起书“啪”的一下朝他后脑勺盖过去,“这都啥乱七八糟的,这是噤书吧!”
赤果露骨,整一璜文!
怪不得刚才回来连东西都来不及从自行车上取下来,原来的赶着进屋看这玩意儿!
不老实!
“嘘!”贺耀东一把捂住她的嘴,声音低得像是做贼,“这哪是噤书啊,它的上册《少女之心》才是,这个不算。”
“……”上册是噤书,下册就不是了?
神一样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