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也没得这么不把人当人的,更何况这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
以前小麦在的时候,总是体谅大米的健全,啥事都替他着想,再看看现在,真是跟做了一场醒不来的恶梦一样,郭满仓有时候都恨不得这亲闺女别回来得了,就让他们把小麦当成亲生,让他们一家子消消停停的过日子!
他实在听不下去,默不作声的准备出去躲清静。
蔡小丽不依不饶的从炕上飞奔下来,“爹你啥意思,不待见我是不,你们觉得我不如那个冒牌货会说话会做人是不!是,你们都觉得她能干,可你们也不想想羊毛还不是出在羊身上!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她那就是奔着咱家那么些家业来的,不然你以为她为啥那么好心来给你当便宜闺女,真以为她是可怜我娘呢,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愿意做赔本儿买卖的人知道不!”
郭家两口子可算是听明白了,敢情闺女打从一开始就误解了,以为家里工厂是他们自个儿家的,怪不得一直对那个小麦有敌意。
两人也顾不得心疼傻儿子,忙解释道:“小丽这你是真弄错了,那加工厂是人小麦自个儿办的,跟咱家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跟你爹撑死也就是帮着搭了把手,跟队里那么些社员没啥分别,拿的可是比别人都多呢!”
可不是咋地,虽说没给明面上的工钱,每个月一百块的家用却是雷打不动,还不算给她爹和她哥的零花钱和置办的那么些东西,而且小麦来这么久,家里的吃穿嚼用都是她在补贴,从没没让他们两口子花过一分钱。
只是也不知出于啥样的心思,在看到季惟的第一眼恨不得把心肝肺全掏给她的陈翠莲,到了这个真正亲生的闺女跟前,反倒有所保留了,自己攒的几百块钱家当她是一个字都没提。
蔡小丽不屑的“切”了一声,“你们要是真把我当外人也就算了,没必要跟我扯这么大个慌,就凭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能办下这么大个工厂,当我跟哥一样没长脑子?”
“反正我不管你们以前私底下给了她多少好处!”她又道:“从今天起,这个工厂必须我说了算,还有省城的那些铺面柜台,都是我的!”
家里要是真有,给你也就给你了,可问题是她说的这么些东西,除了这个加工厂之外,其他的连在哪儿他们两口子也不知道,拿啥给啊!
甭管郭家两口子咋跟她解释,人就是听不进去,穿着季惟的衣裳背着手,得得瑟瑟的就往新厂房去了。
以前在省城的时候,她见过街道的干部和厂里的领导都是这样走路的,不论大小,这种感觉果然好得很!
等贺耀东拉着面粉从县城回来,满队的人都在跟他告状,“东子你来了就好,到底咋回事,这加工厂现在到底算谁的啊,小麦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小花刚还跟黄皮子进鸡窝似的在这儿转悠呢,说是让咱们喊她老板,还说要减工钱,你跟咱们说句实话,不然咱们这心里实在没底!”
“谁说的我姑姑不回来了,这不是特地让我给送面粉来准备过几天办新厂房的乔迁酒吗,还给准备了一头大野猪呢!我说你们这帮人也得长点心了,谁给你们发的工钱你们自己心里都没数的吗,哪儿来的野狐禅你们就搭理她,下回再敢来,直接给老子撵出去!”贺耀东全然没当回事。
他这话一出,大伙儿心里就有数了。
只要不变天就成,原来那小麦可是少有的仗义人,有她在,大伙儿干起活来也踏实!
一众人七手八脚都上去帮忙,推自行车的推自行车,扶面粉的扶面粉,跟拥军似的簇拥着贺耀东,又听说他这是要上老徐家去准备面点,一个个都热情的主动要求去帮忙。
人多力量大,一百斤面粉没多少工夫就全变成了一个个又暄又软的大馒头!
白糖是稀罕东西,一般家庭做馒头的时候绝对舍不得下,都是稍微掺点糖精带出点甜味儿就了事,占了个糖字,那玩意儿吃起来却是泛着苦味的,这不一样,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搁足了两大斤糖,光是闻着就已经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知道还得办乔迁酒,都不用贺耀东再吩咐,社员们就自己先给操办了起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只要是家里有多的,全都匀出来往新厂区搬,连整大锅菜的土灶台都给现搭了俩!
白山自行车厂的卡车运来淘汰废旧机器的时候,顺便把季惟答应的那只大野猪也给一块儿拉了来,红通通的鞭炮一路从乡道打进生产队,噼里啪啦的,引得无数人来看热闹!
“停车,都给我停车!”快到新厂区门口,人群中突然冲出个绑着两条短辫子的年轻姑娘来,抻着胳膊拦在路当间,“这是我们家的工厂,谁批准你们擅自进出的!”
“你们家工厂,我说你脑子没毛病吧,这是我姑姑的工厂知道不!”贺耀东从副驾驶座探出脑袋,朝底下的顺子等人大手一挥,直接就给架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这么大一人,蔡小丽越想越不服气,揣着满腔怒火一口气跑回去找郭家两口子,“爹、娘!那冒牌货又来了,现在正让大卡车往外拉东西呢,你俩再不去管管咱这工厂就真成人家的了!”
凭啥,凭啥那么多人管那冒牌货叫老板,反而她这个郭家正儿八经的“亲闺女”回回去,回回让拦门外!
“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吗,早跟你说了那是人小麦自己办的工厂,跟咱家没关系,你就是听不进去,人那是登记过的有证儿的,谁想要都拿不走懂不!”陈翠莲终于有些不耐起来,语气也不由得重了几分。
她这心里现在就跟大酱煮醪糟似的,万般不是滋味。
以前不管有啥事,小麦总是第一个跟她商量,现在满生产队都知道她要回来办乔迁酒,她这儿却连个通知的人都没有,还是刚才听见鞭炮响跑出去问了才知道,那种感觉就好比是找回来个闺女又丢了个闺女,总归还是缺了一块。
蔡小丽及时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一个紧要信息,“登记过?拿谁的名字登记的?”
别以为她没念过书就不知道,这玩意儿不就跟打户口本扯结婚证似的得拿着证明去办,冒牌货能把工厂办在这儿,肯定用的是“郭小麦”的名字,不然不就穿帮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等会儿她就上大队打份证明,证明她才是真正的郭小麦,这么一来甭管这加工厂到底是谁办的,都必须得是她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陈翠莲差点没给自己俩大嘴巴子!
她模棱两可支吾着,“你管人家登记的啥,天不早了,你爹也该回来吃午饭了,我得给他做饭去……”
“娘,我求你了,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到底是谁的名字!”利欲熏心,小丽这声“娘”喊得别提有多甜,就在这时,院外进来个熟悉的身影,“别想了,是我拿自己的名字注册的,就像娘说的,谁想要都拿不走!”
事实上季惟一开始注册工商营业执照的时候,用的还就真是郭小麦的名字,后来让小丽上门这么一闹腾,她气糊涂了也没心情去做变更,好在庄呈昀提醒的她,也得亏是这样,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