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她只能往玉米面里掺点米粉下碗面条啥的,切点咸猪肉和大白菜也还勉强过得去,到时候她就多搁点面汤,等人走了往里面兑点玉米面煮两碗糊糊,他们两口子的午饭也就解决了。
琢磨妥当,杜鹃心里也松快不少。
季惟终于也想起了自己上这儿来的主要目的,“我差点都忘了,我找你们俩还有正经事呢。”
她把手腕上挂着的布包袱搁到条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大块厚棉布和一只装有羽绒的布口袋。
“我想做几件羽绒服,可是又没有相熟的裁缝,这不想起来你俩在纺织厂工作,就想跟你们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手艺好的师傅能帮这个忙,工钱按市价两倍走,多余的布料和羽绒我也不拿走,但是有个要求,得按我的图样走。”
别的可能不行,做衣服这是老本行啊!
虽说她没做过羽绒这么金贵的材料,可她公爹年轻的时候给不少有钱人车过衣裳,别说羽绒,连皮草大衣都做过,她爱人继承了公爹的全部手艺,肯定知道该咋处理!
杜鹃也不矫情,当下主动请缨,“不是我自夸郭同志,我爱人他爹就是个老裁缝,以前搁纺织厂也是小有名气的大师傅,老头子虽说不在了,这手艺可是实打实传了下来,你要是信得过我俩,这活就交给我俩来做,准保你满意!”
满意,咋不满意,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季惟好心情的从兜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图样,又掏了十块钱,“你就按这图样上的做,暂时先做一件男装三件女装,这个算定金,明天我再送一台缝纫机过来,如果完成得好,回头我再多送点羽绒和棉布过来。”
“千万别。”杜鹃快速打断她的话,随即警惕的打开门朝外头扫了眼,“这点活我们两口子随随便便就能给做完,缝纫机你可千万别送了,不怕你笑话,我爱人上面还有个大舅呢,是我们厂保卫科的科长,家里大小事全是他说了算,这缝纫机怕是一进屋就得叫他给搬走,就我们两口子那点微薄的工资是真赔不起。”
每回他们俩接点私活,都得偷偷摸摸半夜里点着煤油灯去做,就怕大舅一家子来抢雇主的布料薅他们的工钱,这么晃眼一台缝纫机搬进来,藏都没地儿藏。
这下季惟可算明白了为啥上回在陵园时爷爷奶奶提起这大舅会是那么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明明双职工却家徒四壁连辆自行车都买不起,甚至上回送他们俩回来都不敢让车停在纺织厂门口,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难怪后来他们再也不跟这家人走动!
“可是你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现在活少你觉得省事,以后活多了呢,我还指望我们家以后的春衣冬袄全都交给你们两口子呢,长期靠手缝,人吃得消眼睛也吃不消。”
杜鹃以为季惟这是嫌他们家里情况复杂有所顾虑,不打算把这活给他们了,忙解释,“郭同志你放心,你这活我保证不会出差错的,我们都是夜里赶工,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且不说这位郭同志家里以后的春衣冬袄,就光眼前这几件羽绒服,就能让他们两口子过几个月的舒坦日子!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怕的就是你们熬夜干针线活呢,季惟默默腹诽,“这不是我们家还有个空余的院儿嘛,我就想着要不你们两口子以后每天下班了就去那儿帮我们车衣裳,如果嫌来回麻烦暂时住那儿也成,回头我再给你们弄一个摇篮,干活的时候你们也能顺带着看看孩子。”
杜鹃差点没哭出声。
真的,打她结婚后,倒霉的事情是接二连三的来,家里虽然没有恶公婆,却有比蚂蟥还难缠的大舅一家,每天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要不是爱人待她好品性也端正,这日子她是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她红着眼眶,只知道一个劲道谢,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的刻薄的絮叨声,她才猛地把脸一抹,拢起桌上的包袱就往床底下塞!
“我爱人他大舅妈来了,郭同志你等会儿别说话就成。”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安,季惟注意到她的手都在不经意间哆嗦了一下,她拍拍她的肩头,“你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门一开,一只又肥又圆的肉球先滚了进来。
等季惟看清,才发现那居然那肉球居然是个人!
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老娘们儿!
也不知咋长的,居然就能胖成这么个标准的圆形,身上的棉衣又厚重,隔得两只胳膊都放不下来,只能跟鸭子翅膀似的硬邦邦的撑在两侧。
没等杜鹃说话,她已经先喋喋不休的骂开,俩颊上横肉一抖一抖,“我听光荣说你们招客人来了,怎么着,现在翅膀硬了都不用跟我打招呼了是吧!家里有余粮舍得拿去补贴外人,也没见你们两口子来孝敬孝敬我和你大舅!”
这胡搅蛮缠的劲儿,光是看着就有够让人窝火的!
要不是杜鹃提前叮嘱过,季惟今天真想好好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都不敢欺负到她爷爷奶奶、头上!
她心心念念的家人,居然在这种糟心的生活环境下饱受压迫,简直不能忍!
“不是这样的大舅妈。”杜鹃耐着性子解释,“小麦是肖厂长家的远方亲戚,以后可能也要去纺织厂上班,这不就先跟我来了解了解情况。”
“肖厂长家的亲戚?”汪春红狡黠的眼神在季惟身上那么一打转,整个脸上的表情就跟着丰富了起来,“这闺女瞅着就跟咱厂里的女工不一样,人身上有文化人那味儿,肯定读过书吧,模样长得也水灵,要不得说是肖厂长家的亲戚,这以后要是进了厂,坐办公室是没跑儿了。”
季惟强忍着笑意。
这变脸的水平,不去上台表演真是可惜了!
“杜同志,情况我差不多也了解了,肖叔叔还在等着我去他家吃饭呢,我就先走了,过两天我再去厂里找你玩。”刚跟爷爷奶奶搞好关系,她可不想就这么贸贸然把人吓到,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做点有用的事,尽早把人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听到季惟提到“肖叔叔”,汪春红表现得更热络了,亲自把人送出门,“这可是大事,好闺女你可赶紧去吧,别让汪厂长等急了。”
这头季惟才离开四合院,那边屋里虚掩的门内立马蹿出个同样矮胖矮胖的人影来,哈喇子都快滴到衣襟上,“妈!”
一看儿子那样,汪春红就知道他这是想媳妇了!
说来儿子也二十有七,早该结婚的年纪,实在是家里就这根独苗,她舍不得随便找个姑娘凑合,咋说他爹可还是国棉五厂保卫科科长呢,这不挑挑捡捡的,就给耽误到现在。
儿子就算不提,汪春红也觉得这叫小麦的姑娘合适。
厂里那些个科长主任家的闺女她是看不上眼的,副厂长家的模样长得到还行,可惜人已经结婚了,肖厂长又没有闺女,这么些年也没见他们家来过啥有闺女的亲朋好友,这回也算是撞了大运!
她吆五喝六的插着腰,“娟儿啊,你嫁给建中也有一年多了吧,这一年多开大舅和大舅妈对你咋样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又是给你俩安排工作又是给你俩安排宿舍的,我们可是费了不上工夫,好话那都是跟人说尽了的,光荣是建中的亲表哥,也是你的亲表哥,他的亲事你可得上点心,我瞅着这小麦就挺好,回头你跟她好好说说,嫁给我们家光荣那可是她几辈子修来的服气,多少姑娘吵着嚷着要嫁给光荣我都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