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天他的观察来看,老倔头很明显已经跟他们家小麦站同一阵地,贺耀东那小狗腿子就更别提,这事儿还得靠他自己。
既然李秋雨现在怀着肖立新的孩子,那就去找肖立新,这是个人精,也是个突破口。
稍一琢磨,他便拨通了纺织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
能得棋神亲自致电,肖立新恨不得当下飞奔到他跟前表忠心,他一口一个姑父,直到庄呈昀提起李秋雨怀孕的事,才变得支吾起来,“是,是吧,好像是有了吧,具体我也不太好说。”
姑姑只跟他交代暂时背个锅,别的啥也没说,说多错多,还是装哑巴的好。
“你少给我和稀泥,自己的孩子存不存在你不知道?”他这话说的可跟当时小麦说的不一样,庄呈昀一听就知道怀孕的事还有猫腻,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只要你能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告诉小麦,并且满足你一个条件。”
就庄呈昀手上的资源,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无法拒绝的交易。
肖立新在电话这头哭丧着脸,“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不知道,您想,姑姑连您都没告诉,她还能跟我说嘛,我就光知道前阵子李秋雨在联防队里关着的时候老嚷嚷着要见姑姑,还是我给传的话呢。”
“身世”两个字,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即便他只知道这俩字,也多多少少能猜到其中的问题所在,更何况姑父这么聪明的人,如果让他知道,肯定得出大事儿!
“我再给你一次重新思考的机会,如果你还想不明白自己该说什么,我会让你换个地方慢慢交代。”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比起季惟,其实肖立新更害怕和庄呈昀打交道,这人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温和,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他那帮身居高位的绝对拥护者中翻手云覆手雨,他这样的人真想干点什么哪需要自己动手,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在首都甚至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肖立新握着听筒的手都有些哆嗦,“您让我想想,我好好儿想想,都过去有阵子了,您看我这记性也不大好,万一记错了可怎么好……”
他一边放慢了语速,一边脑子转得飞快。
得罪姑姑,好歹还有个姑父在,他可是亲口开出的会满足他一个条件,可要是得罪了姑父,最轻最轻,他这辈子都甭想再在首都混了……
“我……”好不容易想明白,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肖立新眼看着那道稍显臃肿的身影疾步朝他走过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拿走他手上的听筒挂断。
“姑,姑姑,你,你怎么来了!”他这儿刚接到姑父电话人就来了,这是在他身上安了双眼睛了吧!
“我要再不来,你不得把我给卖了?”季惟抄起办公桌上的书,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撇子,“你怎么答应我的,让你把话烂在肚子里就那么难是不是?”
得亏她运气好,想着再来跟他商量商量跟李秋雨的事,要不然他们这么多人的努力全毁他手上了,一旦庄呈昀知道他的身世有问题,那他们现在的忍气吞声还有任何意义吗!
“怎么会呢,你看我这不是一个字都没跟姑父透露。”肖立新心有余悸的陪着笑,眼睛却一个劲往季惟脸上瞟,“姑姑你这会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季惟嗤之以鼻。
你那是不想透露的样子吗,不过是没来得及罢了,要不然准保反叛得比谁都快!
“都这么久了李秋雨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等不下去了,打算先让医生给确诊,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秋雨能收买医生让她“没怀孕”,她当然也能让她“怀孕”,让老倔头给配点肠胃药就能办妥的事。
这都已经开始把她关门外了,要是再拖下去,迟早得逼着她有家不能回,还连累群英无辜遭罪,叔可忍婶儿不可忍!
她又从兜里拿出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等她怀孕的消息你传出来,你就买上滋补品和婴儿用品什么的送去李家,别管人收不收,态度先摆出来。”
肖立新哆哆嗦嗦接过去,“姑姑,咱可说好了啊,你可千万不能让我跟她真结婚,我现在看到她就恶心得慌!”
那天可是他亲自去给她收拾的身子,都让那脏不垃圾的流浪汉给弄得快死了,浑身上下黏糊糊的跟裹了一层大鼻涕似的,腥臭腥臭的,一想起他就想吐!
“你就放心吧。”季惟拍拍他肩膀,“阿昀那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我保证他不会拿你怎么样。”
还得去找老倔头,她没敢再耽误,裹了裹头上的羊绒大围巾又走进了风雪里。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这俩到底在忙活啥,每天除了上课时间还能见着贺耀东的影子,其他时候根本看不到人,有时候连饭都不回来吃。
问他们吧,只说有正事。
刚开始季惟也以为是真有啥正事,毕竟最近他们俩又得帮着出去找她那离家出走的嫂子,又得帮着想招儿对付李秋雨,她自己每天也是绞尽脑汁,就为了把李秋雨的消息来源找出来,只可惜她除了庄家就是棋社,她连个想跟踪探听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刚才正好在医院附近遇到齐文华,她才知道听说这俩最近老在补习班附近一个体放映室里出入的事!
那是个什么地方!
里面放的全都是叫人面红耳赤的香江小电影,在附近都出了名了,好些个脸皮薄的姑娘每次路过那都得绕道,生怕被人误会自己也去看那玩意儿!
季惟倒是知道老倔头曾经领着贺耀东去看小电影的事,本来她还想着一回两回也没什么,权当是迟来的性、教育,谁会想到这俩居然变本加厉每天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再这样下去人非毁了不可!
她气呼呼往放映室所在的小巷子走,就那么一间小小的民房,但人来人往的是真不少,一个头戴雷锋帽的中年男人攥着一把毛票子坐在门口烤火,看样子是这放映室的老板,他身后一格格的小木架上,还乱七八糟的摆了不少零食汽水,像瓜子花生江米条啥的,连香烟都有,但都是一支支拆开来卖的,跟前蹲了好几个吊儿郎当的男青年,一只手夹着根烟,吞云吐雾的时候一定会高高的昂起下巴,烫得蓬松的三七分头发也跟着一抖一抖!
看到来了个姑娘,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扫荡,甚至有下作的已经吹起口哨开了黄腔!
“姑娘,找人啊?我这儿一定没有你要找的人,赶紧走吧!”能来这儿的,不是找自家男人就是找自家老爹,老板早有经验,直接开口撵人。
季惟只是往里瞥了眼,并没有接话。
放映室门口遮了一条厚厚的棉褥子,连窗口都让捂得严严实实,大白天的里面估计黑得跟晚上是的,而且隔着这么多东西她也看不清老倔头和贺耀东到底在不在里面。
她装作自己走错路的样子,很快就绕到了放映室的后边,临街的窗户上同样遮了一条厚褥子,她小心翼翼的掀起来,趴在起了水汽的窗玻璃上使劲往里张望,上头幕布上的画面不堪入目,不过借着那点子微弱的光亮,正好能看清里头一老一少那俩激动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