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暖气很足，陈灵婴出了一身汗。
垂眼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每个字都是陈灵婴斟酌后才写出来的。
睫羽微颤，陈灵婴将这篇文档加密后通过邮件发给了陈蓉，而后将其在自己的电脑里彻底删除干净。
行李箱内的草稿纸也被陈灵婴拿了出来，撕碎后浸泡在水里，直到一个字也看不出来陈灵婴才将这团烂成一团的纸丢进垃圾桶里。
陈宜看不明白陈灵婴的举动。
它当然看不明白，它只是一团虚空没有实体的数据，没有人能伤害到它。
它体会不到恐惧，更不明白，陈灵婴从来都不是什么广义上的好人。
她上过战场，那一把长枪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而面对俘虏细作，或许没有人比陈灵婴更无情。
那么多的招供手段，陈灵婴自认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可能连她自己都挺不过去。
所以她要将这些东西销毁。
她可以保证自己不开口，却不能保证东西不会被人拿走。
剑桥大学曾发生一桩非常惊悚的“死尸”事件，18世纪30年代耶稣学院著名校友劳伦斯·斯特恩最后的归宿在到王后巷的停尸桌上。
斯特恩虽然是著名的政治评论家，却入了教会。他凭借着小说《崔斯特·杉迪的生平和见解》出了名，这本书流传到后世，颇受伏尔泰赞赏。1768年，斯特恩因肺痨死在伦敦大理石拱门附近，尸体被葬在一个盗墓贼猖獗的墓地，果不其然就消失了。
没过多久，他的尸骸竟然在剑桥大学解剖台上被认了出来，一些人匆匆忙忙将其重新掩埋。而这一场面被画成了一幅画，《劳伦斯·斯特恩与死神》，如今挂在耶稣学院五百周年纪念图书馆的楼梯旁。
或许和他生前的言论以及一些别的东西有关。
陈灵婴可不想最后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伸手拉开窗帘，夜晚下的剑桥大学很美，剑河旁边有落日灯，湖面结了冰反射出昏暗幽黄的光。
陈灵婴歪了歪脑袋，她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湖面反射着光，像数学家的“光明顶”。
夜风应该很大，陈灵婴能看见外头的树被风吹动，而后将为数不多的几片孤零零的叶子也摇了下来。
陈灵婴眨眨眼，那些落叶虽然数量很少，却落在了同一个地方，落得多了，就将那一小块泥土地藏的严严实实的，看不见一点棕褐色。
“陈宜。”
陈灵婴突然开口，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素数是有限个，那么这个倒数和自然是有限数。但是欧拉证明了这个和是发散的，即是无穷大。
由此说明素数有无穷多个。再仿照欧拉的方法，求所有孪生素数的倒数和：
b=(1/3+1/5)+(1/5+1/7)+(1/11+1/13)+...
再如果，如果也能证明这个和比任何数都大，就证明了孪生素数有无穷多个了。
不，这里不对。
这个数的倒数和是一个有限数，而现在这个常数就被称为布隆常数：b=1。
而对于任何一个给定的整数m，都可以找到m个相邻素数，其中没有一个孪生素数。
然后呢？
陈灵婴咽了一口口水，她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一小块地上的落叶。
存在无穷多个素数p,使p+2是不超过两个素数之积。用p(x)表示小于x的孪生素数对的个数。
p(x)≈2cx/(lnx)2
其中中常数c=(1-1/22)(1-1/42)(1-1/62)(1-1/102)……
即，对于每一个素数p，计算(1-1/(p-1)2)，再相乘……
“你好，酒店服务！”
突然起来的声响打断了陈灵婴的思绪，呼吸声一下变得粗重，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如果仅仅只是被打断了思路……
瓦尔斯地酒店身为六星级酒店，更是剑桥镇内最好的酒店，常年作为数学会议召开的地点，酒店内的服务员都接受过特训，最重要的一点，
就是不能突然敲门。
还是在非打扫房间的时间段里面。
“不需要。”
陈灵婴冷下声音，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云之玮的电话，她特意开了免提。
或许是屋外的人听到了打电话的免提声音，
“好的，祝您愉快。”
脚步微响，应该是离开了。
同时，云之玮也接听了电话，
“怎么了？我还在晚会上。”
“这几天，瓦尔斯地酒店是不是除了数学会议，还有别的什么活动?”
“别的什么活动?”云之玮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较为安静的角落里，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家酒店的三楼会议厅似乎一直偶尔会有一些y国高层来喝点小酒来开开会什么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陈灵婴摇摇头，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后她敷衍了云之玮几句挂断了电话。
不是冲着那些数学资料来的。
陈灵婴将桌上的a4纸包装拆开，拿出两三章，抽过桌上的笔，
都是没有动过手脚的笔和纸。
周氏猜测还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或者换一句话来说，云之玮的命可比她的值钱多了。
既然不是冲着数学资料来的，那就是冲着她来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灵婴轻笑一声松了一口气，黑色水性笔在手中慢悠悠挽了一个花，而后开始无障碍连接上刚刚的思路。
或许，这也是陈灵婴的天赋?
毕竟大多数人的思路一旦被打断就再也接不回去了，更别说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顿悟。
常数c=(1-1/22)(1-1/42)(1-1/62)(1-1/102)...
也就是对于每一个素数p，计算(1-1/(p-1)2)，再相乘，然后得到常数c≈0.66016。
也就是孪生素数常数。
所以，换言之，陈灵婴要证明的其实就是上面这个式子。
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