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蓉拉了拉被子，摸了摸陈灵婴的小脸蛋，轻笑一声，
“不厉害也是我的灵灵。”
陈灵婴抿着唇，在陈蓉的怀抱中缓缓睡去。
别人都说陈灵婴是个天才，聪明，说她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说陈蓉以后可以躺着享福。
陈蓉却觉得，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
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陈灵婴要更努力才能赶上别人，要更努力才能和别人一样，要更努力才能让别人说一句，她陈蓉是个幸福的女人。
…………
陈蓉请了几天假，陈灵婴也没有着急着将孪生素数猜想的论文写出来。
虽然论文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眼前人，不是吗？
不过几天过后陈蓉就上班了，陈灵婴将证明过程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论文没有写，闲来无事，她打算去姜林家走一趟。
姜林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将她领入数学这一领域的恩师，于情于理，新年将至，陈灵婴都应该去探望一番。
才刚出电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声巨响，而后是重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黑框眼镜，格子衬衫，头垂着，头发很乱，经过陈灵婴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来，脚下步子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是姜封冕。
“老姜，别生气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你说你也是，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和他闹什么，这下好了，又走了吧？你说他都几年没回家了——”
看见门口站着的陈灵婴，陈黎停下嘴里的碎碎念，拍了拍姜林，
“老姜，看看，看是谁来了?”
“谁来了也不好使，我告诉你，那臭小子就是骨头硬——”姜林的话在看到陈灵婴时戛然而止，
“呦，灵婴来了，首都大学放假了？来就来，你说你带什么东西真的是。”
姜林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灵婴在沙发上坐下，“怎么样，最近学业还好吧？”
陈黎也跟着笑，“灵婴是喝水还是喝果汁，或者是喝茶?”
“不用了陈老师，我不渴。”陈灵婴摇摇头，屋内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姜老师，要不，您今天好像有点事情，要不我改天再来?”
“不用不用！”姜林摆摆手，“我没那个儿子！”
“老姜！”饶是好脾气的陈黎这下也是真的有些恼了，这都叫个什么事情啊！
从小到大，姜林就逼着姜封冕学数学，从小学的奥数一路学到高中数学竞赛。
姜封冕不知道因为数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孩子倔，从来不肯喊苦喊累，就连她这个当妈的都差点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数学。
姜封冕拿到了cmo的奖杯，又拿到了imo的金牌，大学也如姜林所愿选了数学。
本以为这个事情就这样了。
可哪里有没有脾气的人呢?
大学开学第一个星期姜封冕就申请了转专业，不管旁人怎么劝，他都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到了大一年下学期他从数院转去了物院。
也是到了这个，陈黎才知道，她以为是数学天才的儿子，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数学，而是喜欢物理。
那个暑假，父子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冲突。
最后以姜林扇了姜封冕一巴掌，姜封冕此后五年再也没有回过家为结局。
陈黎和姜林都是老师，他们二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怎么能不怨?
可是真要怨姜林，她又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姜林太爱他的数学了，就连妻子孩子也要排在后面。
她不知道吗？
她或许是知道的。
从姜封冕年少时学奥数开始就窥见过一些，他皱紧的眉头，即便是站在领奖台上依旧没有笑意的脸……
可是陈黎骗自己，姜封冕喜欢数学。
因为就如姜林爱他的数学一般，陈黎同样也爱着她的丈夫姜林。
以至于，将姜封冕放在了下一位。
“我怎么了！你说他是不是骨头硬了！我让他学数学难道是在害他吗！”
“可是他不喜欢数学！”
这是陈黎第一次对着姜林吼出声，顾不及屋内还有陈灵婴这个外人在，她指着那满墙的奖杯奖牌，
“那些东西，封冕他不喜欢！”
“他怎么会不喜欢，我看他明明是翅膀硬了想要证明自己！”姜林气的脸红脖子粗，他的唇哆嗦着，
“那些奖杯奖牌，哪个人不夸他聪明优秀?我做错了吗！”
“你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
陈黎这句话说的很轻，却一下让姜林愣住。
陈灵婴睫羽颤了颤，慢慢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间屋子，防盗门被关上，连带着里面不知道是更加激烈的争吵亦或者是无声的沉默。
走下楼，绕过花坛拐角，陈灵婴停下脚步。
姜封冕有一下没一下提着地上的小石子，三川市的冬天还是有点冷的，他只穿了件薄绒衬衫。
抬头看了眼陈灵婴又低下头，
“怎么，你是来当说客的?老头子劝不了我让你来?”
姜封冕看着十分内向的一个人，说起话来竟然夹枪带炮的，言语之中都是赤裸裸不曾掩饰的恶意。
“不是。”
陈灵婴摇摇头。
“怎么，被吓到了?”姜封冕嗤笑一声，“也是，他惯会在学生面前装，小时候逼我做数学题可不是这样的。”
陈灵婴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撞破了别人的家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陈黎刚刚的那句话，
她说姜封冕不喜欢数学。
可陈灵婴很喜欢数学。
“你应该来过那个地方很多次吧？”
陈灵婴敏锐地察觉到姜封冕说的那个地方是他的家，只是他不愿意用这个称呼。
“电视柜最显眼的地方，有个奖杯，是cmo的奖杯，你知道那个奖杯后面有什么吗？”
姜封冕抬起头，咧开嘴一笑，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睛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