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屋在薛家小区附近一片还没被开发的小山坡上,李家也在那小区里,因此李越那时闲的发慌没少去小山坡溜达。
而自发现薛美在那小山坡上有小屋后,他去的更频繁了。
他喜欢唠着草躺在草地上看她跳舞,而在阳光下起舞的她,优美的就像一只大白鹅……
噢,应该用天使来形容更适合。
其实薛美很喜欢跳舞,但因为薛美她妈汪春芹的霸权,觉得学芭蕾舞没用,根本没有展现才艺的机会,不如去学琴棋书画,过年好歹还能露一手。
就这样,薛美想去学芭蕾舞的梦想彻底被扼杀。
李越觉得,汪春芹纯粹是自己心理变态,因为自己想要的得不到,所以偏要和孩子对着干,他们想要的,她偏不给。
不然诺大一个薛家,让孩子上琴棋书画班之余再报一个芭蕾舞蹈班,压根不成问题。
所幸薛临早在薛美身上总结出这个血一般的教训,因此从小到大薛临对所有事都一副淡淡的样子,顺利逃过了汪春芹的折磨。
李越驱车将近一个半小时,他已经极度疲劳了,做了手术后精神大不如前,一路上他连抽了十几根烟提神,终于在烟抽光之际,他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三更半夜,小山坡上没有一盏灯,李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一步一步往上走。
才走了十几分钟,脑袋就传来晕眩的疼痛感,李越不得已停下,抬手在脑袋上撑一下,一撑,掌心触碰到粘腻的液体……
他心知大事不妙。
垂下手一看,只见刚才撑着脑袋的地方,有丝丝鲜红。
李越没耽搁,他咬咬牙继续往里走,都到这了,怎么能放弃。
小木屋所在的地方不崎岖,就是比较远而已。
这个地方一般是不会有人来,更遑论里头的地方,因此那个秘密小屋,这些年除了他,一直没有第三者发现。
又走了十几分钟,上坡变成平坦的草地,李越终于感觉没那么费劲了,感受到脑袋上的血迹没有继续蔓延,他大气一松。
手机传来没电的提示音,李越加快脚步继续往深处走去。
终于,远远的,看见熟悉的小小木屋孤单的伫立在大大的草坡上,小时候觉得那木屋还挺大的,如今一看,才觉得它其实的小可怜。
估计很久以前这儿没被开发的时候,有人特意建起来存放工具的吧。
李越跑过去,走近,木屋通身传出腐败的气息,李越快速绕到门口,见门是被人从里头反锁的,他又惊又喜,遂用手机用力砸门,大叫:“薛美,薛美!”
没人应。
李越急的哪,人呆在里头几天不吃不喝,能行?
他用手电筒对着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照过去看,光线亮度不够,但可以隐约看见有个人躺在一个木箱子上,蜷缩成小小一个……
李越再次回到门口,抬起脚,用力的对着门栓的位置踹。
每用力一下,他的头就剧痛一下,三四脚后,他已经痛的浑身冒汗,但幸好门已经摇摇欲坠,他准备来第五脚的时候……
咯吱。
残破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拉开的声音响起。
李越踹的动作硬生生收住,差点想摔跤。
“李越弟弟,你怎么来了?”薛美一双美目里透出十分惊讶!
活着。
她还活着。
李越切切实实的体会了一把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向前一大步,将人揽进怀里,恨铁不成钢的骂:“你是不是傻啊!为了人渣寻死?”
将她搂入怀那一刻,李越发现她瘦的只剩骨头了,明明和他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她每天被他一堆零食喂的血色挺好的。
薛美猛的撞入他怀里,听他如鼓般跳动的心跳,头一回才知道这世上有人在意自己。
她眼眶发热,想流泪。
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好几天没有洗漱过,浑身臭烘烘的,她连忙推开他,低下头:“我没有寻死。”
“那你失联那么多天是什么意思,有酒店也不住来这个破烂地是什么意思?”李越大骂,真是担心死了。
“这不是破烂地,”薛美维护:“你知道这对我的意义。”
以前在家深感压抑,她只能来这里宣泄,哭也好骂也好,反正没有人,随便她发泄,实在不行了,就跳舞,反正只要跳舞,就一定能让她高兴起来。
“那也不能不吃不喝啊!”李越将门哐一声开到最大,他进去在她刚才躺的地方坐下,不行,头很痛。
“没事的,我在国外参加过轻断食活动,四天只靠喝水活着,定期这样做可以排掉身体有害的物质,也能培养人的韧性……李越弟弟,你的脑袋流血了!”薛美震惊!
她忙走到李越身边想检查,可她不是医生,她对此一窍不通,眼看白色纱布上红色的地方越染越大,她急的手足无措。
“我打电话叫医生。”薛美夺过他手里紧握的手机,但是怎么按都没反应,应该是他刚才拿来砸门的时候砸坏了。
“怎么办,我电话也不在……”薛美急的团团转,见李越情况很糟糕,纵使再不愿,她也提议:“你别怕,我现在回家叫人来,不会有事的,李越弟弟你等我。”
李越见她明明最不愿意就是让薛家人知道她回来,可为了他竟肯暴露自己的行踪,在她转身想跑出去之际,李越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薛美被他扯住,回头看,不解:“李越弟弟……”
“不用,我没事。”李越说。
虽然流血,但他知道只是伤口裂开,并不会有大碍。
“不行,你流血了!”她着急想抽回手,去叫人。
李越握的很紧,他压着火气,生怕她真的不管不顾就去惊动薛家人:“你听我话就是最大的帮忙,我说没事就没事!”
好吧,薛美没动静了。
她老觉得李越弟弟还像以前一样是个小孩子,其实早在这些年他已经长大,发起火来是有男人的威严在,就跟她弟弟一样。
“对不起。”薛美说。
“对不起。”李越也说。
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彼此对视一眼,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薛美笑,笑出泪:“我是对不起让你受伤,对不起让大家担心我,对不起要你负伤来找我,你对不起什么呀。”
她知道自己又给大家惹麻烦了。
那天她听着陈思不堪入耳的话,真的想往车来车往的马路里一站,被撞死算了。
可这样会害到撞她的那位司机,会造成交通堵塞连累其他人,她不想自己的死给大家造成困扰,然后跑开,打算找个无人的地方解决自己。
她也试过投河。
可是大半夜坐在栏杆上,明明再要点勇气纵身一跃就能解脱,可她却诸多留恋。
她想念薛临,她最爱的家人,这次回来还没机会见面呢;
她想李越弟弟,多热情,她占了他的房间,他还每天给她带吃带喝,带的全是高级货,还抽空带她出去吃饭,吃甜品,她还欠他钱呢,怎么能不负责任就这样走了呢,最起码得郑重的和他说一声再见啊;
她想闪闪,她从李越弟弟那里知道闪闪的近况,知道她又和薛临在一起了,她真是打从心底为他们高兴,闪闪,多可爱的女孩子,浑身发着光和热,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觉得每天都倍有劲。
真的不舍得就这样走啊。
薛美那天坐到半夜,然后自己默默的从栏杆下来,去便利店买吃的,吃完,继续像傻子一样游荡。
每天游魂似的走,终于她想起自己的秘密小屋,然后就来了。
所以李越以为她已经断食了好多天,其实不是的,她也就断食三天而已。
“我不会再对你凶的。”李越保证,刚才只是一时情急。
“这算什么,不用上心。”薛美压根不当一回事,毕竟真正的恐怖她都亲临过,还有什么可上心的。
“跟我回去,嗯?”李越请求。
薛美惦记他脑袋上的伤,没有犹豫,点头:“嗯,要继续麻烦你了。对了,我的签证有消息了吗?”
李越冷不丁被问这个,心一虚:“还没。”
因为她托他补交去出入境的资料,此时还在公寓的抽屉里,他根本没有送过去。
那天她将资料给他,一想到她即将会离开,他就神差鬼使把资料收起来,寻思要是她问起,他就说自己忘了。
反正她一定不会骂他的。
“好奇怪,我明天打去出入境问问吧。”薛美没多想,她搀扶李越的手臂,问他:“可以走吗?”
“……头有点晕,有点痛。”李越很无耻。
薛美将他的左臂搭在自己肩上:“你压着我吧,这样卸点力。”
李越搭着她,但并没有真无耻到把自己的重量压她瘦弱的身体上,和她一起的时间总过的特别快,明明进来的时候可难受了,可走出去,眨眼就到。
薛美已经一身汗,这几天吃的少,心事多,人特别虚,她坐上车后,拿纸巾擦拭额上的汗。
一不留神,被李越透过她掀起的刘海,看见她额头上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