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临捏着李闪闪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自己:“闪闪?”
李闪闪双眼迷离,脸颊绯红。
不正常。
薛临得出一个结论。
他再度朝桌上看去,这下总算发现不妥之处,只见面碗旁边放着一个大拇指高的玻璃杯,这是他进去洗漱前没有的。
薛临将杯子拿起靠近鼻子闻了一下,白酒的味道仍清晰可闻,就李闪闪这酒量,一口白的就能迷糊。
看她现在傻愣愣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干了一杯。
哎。
她竟然难受得找酒喝。
薛临即使再有火气,也不忍朝她发泄半分。
他的小姑娘,真的太傻了。
明明心里难受,却还在他面前装作豁然开朗。
男朋友不是这样用的啊。
薛临将闪闪打横抱起带进房里,让她躺好在床上,正想起身去衣柜那边替她拿替换衣服,但一根手指随即被她握住。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被她这样轻盈一握,就像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枪抵住一样,瞬间令他使不上半分力道。
“别走,别走……”李闪闪原本笑嘻嘻的脸蛋,表情瞬间骤变,委屈万分,嘟哝着快要哭了。
薛临伏下身抱着她,一只手在她的发顶上轻轻的揉:“好,不走,不走。”
“呜呜呜……”李闪闪伏在他肩头,终是忍不住抽泣哭出声来。
那语调,糯糯的,无力的,却像包含天底下最深的委屈一样,薛临听在耳里,痛在心里。
真想用力的抱住她,告诉她不用怕,还有他在,可又怕会弄疼她。
瞧,连一个怀抱他都要左思右想,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会令人如此别扭。
“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李闪闪抓着他的肩头,借着酒意发疯,毫不遮掩自己的问题与害怕。
如果说下午她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被自己遗忘的事,那么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她的求知欲已经演变成一种恐惧。
她竟然忘记了一件完整的事。
那接下来,她会不会忘记更多?
会不会有一天,她会连身边的人也不认得,就像薛爷爷一样?
忆起她走路会无端端摔倒,然后陈陈叫她去运动的举动,李闪闪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有安排的。
好怕。
她真的好怕。
可事到如今关女士还不愿意给她答案,只让她别问……
“没事的,只是一个小问题,不会有事的,”薛临只能不断安慰她,尽可能用轻松简单的话语去阐述:“闪闪,大脑是一个很神奇的器官,你看你经常摔跤,没准只是摔出了一部份的记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闪闪不信,仍在哼哼唧唧的抽泣。
“总之不管是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薛临听着她的哭声,感觉心都要碎了。
没重遇她之前,他觉得想要体验心碎的感觉,必须得经历山崩地裂的大事。
毕竟他曾亲眼看着万盛一朝盛起,一朝差点被对手击败,那时心跳也是平静的跳动,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可遇到她之后,才明白,原来心碎的感觉轻而易举就能尝试,她的一个蹙眉,或者一场哭泣,足以掀起他身体内的惊涛骇浪。
“好。”李闪闪相信他。
“别哭了,闪闪,别哭了。”薛临用唇去吻掉她脸上的泪痕,最后将唇抵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一动不动。
李闪闪闭上眼睛,努力的把眼泪止住。
不得不说,哭真是释放压力一种最好的方式,就算下午对自己说了一百句加油也好,也不及此时,哭一场让她觉得轻松。
薛临觉得她情绪缓和不少,离开她的眼睫,垂眼盯着她看。
刚哭过的她,一双大眼睛就像海洋一样,盛满了水,汪汪的。
“以后不高兴直接跟我说,别偷喝酒。”薛临叮嘱。
李闪闪抬起手背抹泪,被自己气笑:“不喝哭不出来。”
她乐观习惯了,只要脑子清醒着,遇到困难总是第一时间替自己打气,而不是选择哭这种怯懦的方式。
“傻。”薛临自然清楚她的傻乎乎性格,他直起身子,拉她一把:“来,坐起来。”
“干嘛。”李闪闪跟着坐起。
“换衣服,睡觉。”他抓住她的衣摆,要往上提,跟替小孩子换衣服一样。
李闪闪立刻双手抱胸:“我才不要你脱,我自己来。”
“怎么,还害羞了?”薛临收回手,用玩味的目光盯着她看。
李闪闪低声:“才不是,这样脱是对小孩子的,成人不是这样的……”
“噢?那是怎样?”薛临好想知道,她又有什么高见要发表。
李闪闪放下双手,撑在腿边,她从坐着变成跪着,倾身将脑袋凑到他的耳边,传授自己的看法:“成人是用撕的……”
薛临双眼往下压,撕,可真刺激。
他狐疑的问她:“你去哪学的?”
以及刚才,摸他的腰,喊他小临,还说他全身都很硬……
啧啧。
学坏了。
“噢,我没跟你说吗,你很忙的那段时间,有个研究室过来和我们交流,那个研究室的人都比较成熟,全是妈妈级别的,白天交流完,晚上我就跟她们去酒吧玩。”
李闪闪察觉到他脸色都变了,但不怕死,继续说:“有人叫了男公关,我看她们都是这样对男人的……”
“那你呢?”薛临擒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面对面:“有叫吗?”
李闪闪下巴被他控制住,但仍无法阻挡她想发表的心:“没有哦。”
薛临正想松开她,但李闪闪的话又传来了:“我看了价目表,最少都要八千起步,好贵。”
“……”
薛临真想捏着她不松手了。
……
第二天。
“我去上班啦!”李闪闪龙精虎猛的,将小包往身上一垮,连蹦带跳的走到门口换鞋,反正她的自愈能力一向超强。
“开车慢点。”薛临端着咖啡杯从厨房走到门口,目送她。
“知道了,”李闪闪弯腰系鞋带,问:“对了,你今天不忙么,怎么还不出发?”
薛临将咖啡杯搁下,回答她:“上午有点事先不回公司,中午再回。”
“噢。”李闪闪站起:“那我先走了。”
“好。”薛临目前她出去。
等李闪闪离开后,他进入卧室,拿出一套全黑的衣服,逐一换上。从头到脚,包括领带衬衫,都是清一色的黑色。
换好后,薛临下楼驱车,前往墓园。
因为今天,是奶奶的忌日。
本市的盛夏早就在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转为初秋,凉意稍起。
薛临开着车在笔直的马路上缓缓行驶,见大路两旁的绿叶不知何时已经染上霜黄,风一吹经常大片的脱落,更感受到秋天的来临。
回想,他和闪闪重逢也快要一年了。
与她在一起后,时间总过的特别快,不似以前,望眼欲穿都望不到一年的尽头。
但太快的话,又觉得惶恐,生怕和她眨眼就到白头,来不及好好品尝生活。
到了墓园,大门前已经停了许多辆觉得眼熟的车子。
薛临知道进去后必定会有恶战,他调整一下情绪后,抱起特意准备的花束,下车,步入墓园之中。
诺大的墓园,位于郊区的一片山脚下,彻底的远离市区的吵闹,在这里,有的只是随着四季变化的植物,以及不知名的虫鸣声。
远远的,薛临便看见家人都集合在墓碑前。
他走过去,朝着奶奶的墓碑深深鞠躬,然后准备把花献上……
不过花还没放下,就被人一把抢了去,扔去几米远。
来拜祭的亲戚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汪春芹扔掉花之后,双手环抱在胸前,诺大的墨镜遮挡住她大半的脸,让人瞧不出具体的神色。
薛大义质问:“你在发什么神经!”
汪春芹将墨镜一把摘下,抬指指向薛临:“说我发神经?倒不如先问问你的好儿子,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这话一出,亲戚涌动起来,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真关心假在乎掺杂在一起,让人听的心神疲劳。
“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到底怎么了?”
“不管什么事,你先向春芹道歉,两母子的,关系闹这么僵好么。”
“就是,二哥,快跟你妈说对不起。”
薛临抿唇不语,腰身早就挺直,亲戚的话他恍若未闻。
道歉?
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气氛越僵越诡异,汪春芹冷嘲:“我看他就是没脸当着奶奶的面说话!”
薛大义受不得儿子被挤兑,他动了动汪春芹的肩膀,压下声音:“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在这里闹的好看是么,你想让妈不安息!”
“我让妈不安息?”汪春芹见锅又甩到自己身上,那是真真不悦了,她用力的甩开薛大义的手:“你就会偏袒你儿子,你要真想让妈安息,就该让他分清事非黑白,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罔顾我们薛家的深仇大恨!”
在场的三姑和六婆因为之前在薛临在作客,已经见两母子闹过一次别扭,这次再一听,精明的三姑立刻不嫌事大的问:“是不是跟李家有关的?李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