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僧人转身,面对跟在自己身后许久的女人,先是低喃一句阿弥陀佛,后问:“请问有什么能帮你?”
“大师,”姚庭芳讪笑,用这种办法才能和大师搭上话实在不礼貌,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我这两天心里惴惴不安的,有一事想问。”
“你说。”
“如果看见别人做伤天害理的坏事,而我选择袖手旁观,这会折损我的福德吗?”姚庭芳一只手捏拳搭在心口处,不等大师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自我安慰似的:“应该不会吧,自保是没错的,这个时代大家都这样。”
僧人听了,反问:“如果你觉得没错,为什么良心会惴惴不安?”
“我……”姚庭芳被堵的登时说不出辩解的话,又或者她自觉佛门清净地,不能多撒谎。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僧人问。
这样的问题,其实根本不是问题。
明明问的人心里就有答案,可偏偏非要从别人嘴里听个对错,好似连自行判决自行决定的能力都失去了一样。
姚庭芳不愿大师就这样走了:“可对方跟我有仇,而且做坏事那个人心狠手辣,我要是帮了她,没准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大师,我只是凡人,我不是菩萨,没法普度众生。”
“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迫不及待为自己辩解,我还是那句,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的话,那你的良心就不会不安。但若你不肯直视内心,那这份不安,也只能由你自己消受。”僧人留下这长长一段后,离开。
姚庭芳仍站在菩提树下,没有动静。
哎,还以为今儿来到这里,会被慈悲怀怀的僧人安慰,说即使她不帮助也是人之常情,不必介怀。
那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当作没有看见那件事。
没想到却得到截然相反的答案。
难道上天真的要出手阻止?
姚庭芳转身打算离开,没想到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俩人吓的倒退一大步:“你,你怎么在这?”
李闪闪紧盯着姚庭芳,那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打量与审视。
刚才姚庭芳和僧人的对话她全听进去了,只是姚庭芳太专注,浑然不知而已。
她说这两天良心不安,还说别人伤天害理而她该不该袖手旁观,重点是,她说那个人与她有仇。
这总总加起来,李闪闪无法不与关女士联系起来。
李闪闪向前,她抓住姚庭芳大衣的衣襟,严厉逼问:“你是不是去医院看妈了?你到底看见什么?”
“!”姚庭芳内心一怵,她随即挣扎,抓着李闪闪的手想扯开她:“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莫世钊怕李闪闪被她抓伤,加入阵营之中,和李闪闪一块对抗姚庭芳:“这事人命关天,你要是不说,小心折福折寿!”
“你少诅咒我!”姚庭芳恶狠狠啐骂:“要死也是你先死!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你给我放开!”
“我求你,我求你行吗!”李闪闪前一秒还挺严厉的,但这一秒,就完全弱下去:“妈已经躺两天了,要是时间长,身体的机能就会相继受到影响,她心脏已经不好了,她受不了的!”
“关我什么事?”姚庭芳不为所动,看见李闪闪欲泣的双眼她就烦。
这双眼,跟关琳真的一模一样,平常亮晶晶,一哭起来,更像盛满水的水晶碗一样,让人晕眩。
姚庭芳甚至记得许多年前李章义曾说过,他最喜欢就是看关琳的眼睛,特美。
想到这个,姚庭度厌恶感倍升。
“怎么不关你事?你不信佛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莫世钊真是服了这女人,不用问,肯定是嫉妒关琳才在这里犹犹豫豫吧。
都良心不安来找大师聊天了,明明就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自己内心的不安,却扭扭捏捏。
女人,除了他家师父外,都是麻烦的!
“救什么命,我说什么了吗?我刚才跟大师说的是看见我家邻居毒害老鼠,我说的对方,是指那群老鼠,它们跟我肯定有仇,你们别扯到其他地方去。”姚庭芳心生不耐,正想用力甩开李闪闪的束缚,可先一步,李闪闪主动放手。
姚庭芳以为她不打算纠缠自己了,正想离开,可是扑通一声,就看见李闪闪竟然双膝给她跪下!
这一跪,引来许多信徒的侧目,姚庭芳这面上挂不去:“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李闪闪双手搭在腿下,她垂着脑袋,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将衣服上的一块面料显染开几个圈圈。
“师父。”莫世钊看的心疼死了,单膝在她身边跪下,想扶她吧,又不能,毕竟她是为了关女士。
“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李闪闪仰头看姚庭芳,最后一丝伪装崩塌,哭意全露:“求求你了,我真的好怕呜呜呜~”
刚才听姚庭芳的话,是有人故意伤害关女士,可关女士一直在医院里,谁又能下这样的手?
调查起来需要花费一定时间,不如直接问姚庭芳,只要姚庭芳肯讲,她立马就能回医院解决。
“你起来!”姚庭芳被李闪闪哭的心烦,但直接告诉她又不甘心。
关琳那女人,一直在她面前趾高气昂,不止一次责怪她不会教育明珠,还三番四次跟她抢李越,就连李章义都对她这个前妻念念不忘。
前面她都可以接受可以忍,但最后一点,她能忍得了吗。
她把青春贡献给李章义,为他养儿育女,可最后他竟然对前任念念不忘。
怎么,是把她姚庭芳当成傻子,当成佣人是么?
有好几次,姚庭芳都想当作没看见那件事发生,任由关琳死的悄无声息算了。
可为什么她的良心会不安?
因为不安,她偷偷去医院看关琳的次数多了,想看关琳有没有被害死,但又怕关琳真的被害死。
纠结再三,她只好跑来佛寺,没想到要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反而还被李闪闪撞破。
“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告诉我,我听你行不行?”李闪闪知道姚庭芳的心病是什么。
其实她也感受到李章义对关女士似乎前缘未断。
可是,李章义自己出轨在先,关女士早就对他没感情了,指不定未来还会和庄生擦出火花,还真不会发生姚庭芳所担心的事。
但李闪闪知道,无论她怎么保证,姚庭芳都是不会信的。
“你烦不烦啊,闪闪别求她,要是伯母真有个好歹,我就让伯母每天晚上找她问个明白!”莫世钊真是受不了了,他扶着闪闪从地上站起。
“可别!”姚庭芳最信这个,她可不想晚晚被鬼缠。
“呵,别不别我不知道,反正一切的话我都会如实告诉伯母,你也知道伯母受不得含糊,她一定会找你问清楚的。”莫世钊扶住哭的伤神的闪闪,心痛欲绝。
正欲转身,就听见姚庭芳妥协的声音传来:“我,我告诉你,但是你们抓到那个人的话,一定一定不能说是我说的!”
“成!”莫世钊爽快的成交。
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廊下,听姚庭芳将这件事一五一十说出。
李闪闪坐在长廊边,用纸巾擦泪,凝神的听。
“我听到关琳住院的消息,就想看看她有多堕落,但又怕碰到你们,所以我乔装打扮过的。”姚庭芳叹气,都不知道自己那次秉着看热闹心态去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算:“我透过窗子看里面除了一个护士没有你们,就推门进去,没想到那个护士很惊慌失措。”
“本来我是不在意的,可我见那个护士拿针筒往输液管里面注射,就觉得很不对劲,要混药的话,也是直接混进药瓶里,要么就是一开始输液时混,哪有中途混的。”
“我就多嘴问两句,那个人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好,她扯下口罩,那个眼神恨不得杀了我,让我别乱说,否则她就要干掉我,还说知道我是谁。我那时完全被吓着,急忙忙就走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李闪闪情绪已经平伏不少,问。
“就就就很普通啊要我怎么说,但她一定不是护士。”姚庭芳笃定道。
莫世钊点头:“那肯定的,医院那一层监护算森严,没想到还是被人乘虚而入,师父,我们马上去医院让他们停止用药,同时把药拿去监测,看对方给伯母下的是什么。”
“好。”李闪闪站起,同莫世钊离开。
姚庭芳见两人跑了,按理说帮了敌人她不爽才是,可没想到,话出口后,令她不安了两天的内心,竟莫名平定。
姚庭芳相信做好事的力量,双手合十对天拜拜之后,跟着离开。
李闪闪第一时间回到医院,同医生阐述自己所知之后,所有人大惊,立刻停了对关琳的一切用药,同时第一时间将输液瓶拿去检测。
但对方今天还没下手,这瓶药水成份是正常的。
如果想知道对方是谁,就只能……
“守株待兔。”李闪闪说。
这楼层平常入住的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因此监控装的特别少,对方敢胆潜进来做坏事,想必不会愚蠢的让自己的脸进入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