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贝贝坐下,才发现昨晚遇见的那个叫何岁的男生,坐在第四组最后一排,他们中间隔着两个人。
薛贝贝想,他这种成绩优异的学生坐最后一排,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个太高,挡到别人。
此时他正低头认真刷题,侧面脸庞线条刚毅,唇瓣还是一样,微微抿成一条直线,不能放松。
“你好啊贝贝。”同桌是一个娇小的女生,身上穿着蓝白校服,唯一觉得突兀的地方,就是脸上的眼镜片实在够厚的,真让人好奇她到底多少度:“我叫林文怡。”
“你好。”薛贝贝说完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皮肤好好哦。”林文怡托了托眼镜:“吹弹可破,一颗青春痘也没有。”
“……”薛贝贝嘴角抽抽:“谢谢。”
“你现在住哪里呀?”林文怡问。
薛贝贝因为清楚家里地址,回答得比较含糊:“……反正就是那条路上的四合院里。”
“我知道,我家也是那附近,以后我们上下学可以一块了。”林文怡见陆老师投来警示的眼神,她连忙把课本竖起来,分一半到薛贝贝面前:“贝贝,赶紧开始早读吧,陆老师很凶的。”八壹中文網
“噢,好。”薛贝贝盯着林文怡的课本,她书和校服都还没领。
一看,书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地方甚至不够写,还粘上了小纸条。
天,真的太用功了。
薛贝贝把相机摘下来放进抽屉里,生怕自已会影响别人,所以跟着认真读了几句。
不一会,陆老师抱着十几本书走到她桌边,弯下身,压低声音:“这是一部份的书,练习册和校服晚点再拿给你,你一般穿什么码数。”
“我穿l码,谢谢老师。”薛贝贝把高高的书堆搂到自已跟前,天,真的太多了。
虽然课程没几项,但是每门课程所延生出来的工具书多。
“好。”陆老师起身走了。
薛贝贝想在每本书上签名,然而发现自已今天除了带早餐来,什么也没带。
“……”
囧。
“用我的吧。”林文怡见状,从笔盒里拿出一支黑色水性笔递过去,嘴皮子动动,忍不住:“贝贝,距离高考没多久了,我知道你刚转学一定不习惯,但你要尽快适应,不要浪费时间。”
“……”薛贝贝见林文怡如此关心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已只是来混文凭的,她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的笔,等我买到新的还你。”
“行了,一枝笔而已。”林文怡把笔盒盖起来,继续早读。
薛贝贝在每本书上扉页写上自已的大名。
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这是她找人设计的签名,经过无数次练习和实践,早已写出自已的灵魂与气骨。
这是当初她在确立想当大导演这个梦想时去给自已设计的,因为一个成功的大导演哪能没有专属签名呢。
现在她拍摄的每段视频右下角水印就是自已的手写签名,有时候获奖了,亦会在签名板上留下自已的名字。
给每本书签完名,她打开其中一本看,密密麻麻的字加上看不懂的图案,脑仁疼,薛贝贝二话不说盖上,换一本只有字,没有图的。
头终于没那么疼了。
薛贝贝盯着文字看了一阵,早于今天早起,而且耳边的朗读声像是环绕立体催眠音乐,没坐几分钟,她脑袋一点一点,要睡过去。
算了,不强撑了,薛贝贝双手上下交叠撑在桌上,脑袋埋上去。
林文怡读着读着发现同桌没声响,她侧头看,只见薛贝贝趴着一动不动,竟是睡着了。
“……”林文怡真是头一次见如此散漫的高三学生。
薛贝贝是被饿醒的。
她抬起头,迷迷糊糊。
咦,她印象是打了下课铃啊,为什么整间教室的人还在埋头刷题。
不过,空了的几个座位让薛贝贝坚信是真的下课了,她不是做梦。
既然下课,她拿出一直没来得及吃的早餐。
打开饭盒,里面放着一个鸡蛋,三个包子。
薛贝贝拿出一个兴致缺缺的吃,不够睡真的太辛苦了,她在想要不从明天起她不来上早读,反正她在第一节课之前来就行。
脑子里乱糟糟想着,突然,蓝白校服的一角映入她的视线,然后,七十五块人民币放在她桌上。
薛贝贝抬头。
“这是昨晚的找零。”何岁说完,转身走出教室,在经过桌子的时候,拿起保温杯。
薛贝贝盯着桌上几张钞票,想起周校长说何岁的家境,一把抓起来,冲出去。
她在半路上堪堪把何岁截停,真是的,腿长走得真快。
薛贝贝单手插腰,跑太快了,加上刚刚吃了东西,胃的地方好痛好痛。
“等,等一下。”薛贝贝痛得挤眉弄眼,让何岁等她缓缓。
何岁站定,低头看着薛贝贝,面无表情。
薛贝贝缓了半分钟,终于缓过来了,她把七十五块递出去:“什么意思。”
她人都走了,那就代表不用找,然而何岁今天却把七十五还给她,怎么,非得算这么清?
这古板样子可真讨人嫌。
“昨晚的找零。”何岁再一次重复。
说完,他从薛贝贝左边穿过。
薛贝贝立刻往左挪了一步,再次挡住他:“不是,我说你这人咋这么奇怪,有钱也不赚!”
何岁不管,当作面前没人似的,继续往前走。
像推土机一样。
薛贝贝总不会跟他硬碰硬,他向前,她只得向后退。
他的样子真叫人讨厌,她跟他说话呢,他连余光都没有给过她,她在同龄女生中算高,但是在何岁面前,根本不入眼。
他视线平直看向前方的时候,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既然家庭条件不好,就不要计较这些,客人都要求不要找零,你还非得把钱塞回来,没有你这样做……”
薛贝贝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何岁的脚步停了下来。
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看起来,更差了。
薛贝贝吞了吞口水。
何岁低头,第一次正视薛贝贝:“我家境怎样,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这下不顾薛贝贝挡在跟前,强硬从她身边走过。
薛贝贝胳膊被他撞了一下,有点痛,她捂着肩膀,心里的火气直线上升。
莫名其妙。
她明明好心,却一副好人当贼办的样子!
她不过是教他做事不用算计分明,明明家里缺钱,干嘛还跟客人较真,利落点收着不就好了吗!
还是说被她的话戳到了自尊心?
呵,都拿贫困金助学金了,薛贝贝知道拿这些是要在公告栏里公布让所有人看见的,按理说他早已看开,现在才来跟她摆七十五块的谱,有意思吗。
算了算了。
薛贝贝就当自已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一脸闷闷不乐回到教室,把揉得皱巴巴的七十五块钱扔在桌上,坐下。
林文怡从何岁把七十五块放在薛贝贝桌上,就对他们的交集充满好奇:“贝贝,你和何岁认识?”
“一面之缘而已。”薛贝贝闷声道。
“何岁这个人性格古怪,脾气不好,他当初还是高二生的时候,经常和高三的学长打架,后来那几个学长转校了,这事才消停。要不是他成绩好,早就被开除了。”林文怡说。
“为什么打架?”薛贝贝问。
“具体不知道,但听说是那几个学长总是攻击何岁的家庭吧,其实何岁的事全校人都知道,咱们学校每年的贫困金助学金奖学金都是他拿的,校长其实很疼惜他,平常有什么补助申请都给他弄,然而感觉何岁一脸不领情。”林文怡觉得校长这是好心做坏事。
薛贝贝顿时和周校长感同身受,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明明是为他好,但他却反过来怪你!
有没有天理了!
她不过是想何岁收好七十五块钱,同样的钱在她这儿不算什么,但是何岁需要啊,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懂,非得跟她较劲?
“我们班上没有人跟他说话的,所以刚才看见你和他有交集,我们都很感兴趣。”林文怡说。
“对对对。”
前桌两个男生同时回头附和。
“像这种没有良心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伤的还是自已。”宋洲说。
“我觉得何岁就是自尊心太强。”孔明成抛出见解:“不过也能理解,一个人越缺少什么,内心就对那件事越敏感。”
“都穷成那样了还谈自尊,搞笑呢。”宋洲一脸无语:“是我的话,保命要紧,哪管得上自不自尊啊。”
“呵呵,人家可是天之骄子,仗着学习成绩好为所欲为,校内斗殴连记过也没有,哪是咱们这种——”孔明成闭嘴,快速换成别的话题:“贝贝,你是哪儿人。”
薛贝贝看见何岁拿着保温杯从后门进来。把保温杯放下,坐下,拿起笔,继续刷题。
看着何岁,想起昨晚他帮妇人串肉的样子,薛贝贝觉得他心底其实挺柔软的,可能只是不会表达,因为一个孝顺的人,心肠再坏也不可能坏到哪去。
薛贝贝收起视线,和前面两个男生聊天,其他同学也陆续走过来和她说话。
大家互相简短自我介绍,上课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