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贝贝内心无法想像。
“坐吧。”何父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拿着一杯茶水。
虽然语气冰冰冷冷,但薛贝贝知道何父不是对她有意见,而是他的性格应该就是如此。
薛贝贝伸手,想了想,改为双手,把水杯接过:“谢谢叔叔。”
“不客气。”何父生冷道,说完,推着轮椅离开。
薛贝贝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很老式,是乡村剧里经常出现印有红色小花的玻璃杯。
水的温度刚刚开。
看来何父还挺贴心的。
薛贝贝抿一口。
“呃呃,呃。”突然,何岁妹妹跑到她前头来,伸手抓她手链上的珠珠玩。
薛贝贝放下水杯,她看着手中那串潘多拉,问:“你喜欢这个?”
“呃呃。”何岁妹妹拥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虽然嘴角控制不住有口水溢出,但是一点也不脏。
小脸蛋白白的,很干净,头发也一丝不苟扎起一束马尾,胸前挂着一个口水兜。
口水兜白白的,虽然被口水打湿了一片,但一点也不让人反感。
反而口水兜上散发出淡淡的馨香,让人连带着更喜欢这个小女孩了。
薛贝贝果断把手链摘下,给何岁妹妹戴上:“呐,送你。”
何岁妹妹见了,表情上浮现起浓浓的开心,高举着手,手舞足蹈:“呃呃,呃呃。”
薛贝贝虽然听不懂,但她猜何岁妹妹应该说的是谢谢,于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不客气。”
何岁妹妹高兴地跑开。
张谷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擦:“贝贝,鸡还在锅里焖,这个焖久一点才入味。坐着无聊吧,我家又没电视,要不我带你看看房间?”
“好啊。”薛贝贝没有推脱,自她决定成为导演那一刻起,就决定要多接触不同的东西。
张谷带着参观,她掀起防水布造成的门帘,介绍:“这是我们女人的房间,我们四个住这里面。”
薛贝贝探头看。
两张上下床,每张桌都有一个枕头一张被子,东西叠放得整整齐齐,就像军校。
房间里的物品亦摆放得一丝不苟。
张谷走向下一间房:“这是男士的房间,不过何岁不睡这儿,他有自已单独的房间。”
薛贝贝再看,还是一样,上下床,同样整洁,没有半分凌乱。
第三间房。
“何岁住这里,这房间他念小学的时候他爸就给他腾出来了,说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孩子学习。”张谷说。
何岁的房间只有一张上下床,一张书桌。
入目之处到处都是书。
上铺一半是书,一半是几个杂物箱,里面装满了衣服,同样一丝不苟。
典型空间虽小,但麻雀俱全。
“阿姨,你家真的好整齐啊。”薛贝贝由衷赞叹,她想起自已的房,简直羞愧。
张谷笑:“家里又小又旧,再不整齐还得了。”
“不啊,我觉得挺大的。”薛贝贝吐吐舌,对张谷彻底心生佩服。
就算身处不好的环境,但仍拥有一份淡定优然的心态,把家里布置得井井有条,努力改变现状,不埋怨。
这种小人物精神,不正是她作品里一直想表达出来的意义吗。
如果她的电影能把这一切呈现,她想一定会打动很多人。
张谷嗔她一眼:“我去看看菜,马上开饭。”
薛贝贝没有立刻离开,她进何岁的房间,走到他的书桌前。
密密麻麻全是书。
不仅是课业书,更多是课外书,报纸杂志等等。
木质书桌看起来是自已做的,应该是何父给他做的,用久了,到处充满细微的划痕。
薛贝贝视线从上至下扫过,突然在书桌的角落里扫到一行英文,翻译成中文,那就是——
不能输。
不是不想输,不认输,不愿输……
是不能输。
好大压力啊。
薛贝贝内心感慨,指腹在那串英文上抚摸而过。
“贝贝,吃饭啦。”
张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来了。”薛贝贝回一声,匆匆再扫一眼何岁的房间,转身出去。
客厅里多了两个老爷爷,应该就是何岁的外公和爷爷了。
张谷再一次用相同的口吻介绍:“这是小岁的同学,我请她来我们家吃饭。”
两个老人高高瘦瘦,像竹竿一样,估计何岁就是遗传了他们这一点。两人裤脚同时卷起一截,双脚光着,很脏。日晒雨淋多了,两位老人的肤色很黝黑,脸上皱纹斑点特别多。
何爷爷见状,问张谷:“有同学来,小岁怎么不回来吃?”
张谷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小岁他不知道的。”
薛贝贝帮腔解释:“嗯,我中午出来找饭吃,刚好遇到阿姨,阿姨就把我带来了。”
“这样。”何爷爷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坐吧,粗茶淡饭,失礼了。”
薛贝贝被礼貌的何家人惊呆,原谅她对穷人有偏见,总觉得他们爱斤斤计较,就算不是这样,但也很少会做到和睦相处。
不是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吗。八壹中文網
但是何家完全没有。
相反,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在自已能力范围内努力工作,待人接物都有规矩,还热情好客。
薛贝贝感觉自已狭隘的思维再一次被打开。
“爷爷你客气了,是我打扰你们。”薛贝贝跟着礼貌一回。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
一锅焖鸡是主菜,另有两个是素菜,汤是最常见的紫菜蛋花汤。
薛贝贝眼神倏地亮了。
“喜欢?”何外婆注意到,招呼:“张谷,给小姑娘多盛点紫菜。”
“好咧。”张谷拿起一个空碗,特意多舀紫菜。
薛贝贝笑着点头:“我最喜欢就是这个汤了,我先去洗手。”
虽然很简单,食材都很便宜,但她就是百喝不腻,薛贝贝想到自个中午饭终于有着落,哼着曲儿进洗手间。
“呃呃,呃呃。”何岁妹妹高兴着从门外跑进来,高举着双手,估计是看见能吃饭了,自觉的去洗手。
薛贝贝透过洗手间门口瞥见,再一次被他们的家风震惊。
难怪何岁成绩能这样好呢,如果生在家风恶劣的家庭里面,一定做不到。
“平蝶,你手上的链子哪来的?”何父瞥见女儿手上的手链,眉头蹙起,质问。
薛贝贝察觉气氛不对劲,加速把手上的泡泡冲干净。
何岁妹妹显然被父亲的严厉吓到,满脸兴奋一下子褪去,站在原地一副要哭的样子:“呃呃,呃。”
“你是不是去偷人东西了!”何父拍桌,厉声质问!
屋子里头充斥着男人严厉的呵斥声。
何岁妹妹忍不了,张开嘴放声大哭:“呜呜呜哇!”
小女孩哭起来悲天怆地,可悲惨了。
座上四位老人都想去维护,但是何家家风就是这样,一旦犯错,绝不姑息,容忍。
谁要是维护,便是帮凶,一样要受到责骂。
薛贝贝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一下子变得这么糟糕,她连忙抽了纸巾把手擦干净走出去,扬声:“你们误会了,手链是我送给妹妹的。”
何奶奶见事情真相大白,受不得宝贝孙女哭,立刻站起来走到女孩旁边,用手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奶奶疼。”
张谷一听,紧张:“你怎么给她送东西,不行不行,不能要你的,我给你拿回来。”说完,放下手中的碗,走去女儿身边。
“不用啦,”薛贝贝加快脚步先一步到达何岁妹妹身边,护着她:“小玩意而已,妹妹喜欢就送她,别这么认真。”
反正这串手链她也只是随便往手上套,以前跟朋友逛街买的,早就戴腻了。
“可是……”张谷问得小心翼翼:“很贵吧。”毕竟薛贝贝脚上只是一双鞋就七八千。
贵吗。
薛贝贝回忆了一下。
那根镯子好像是两千多,她自已串了很多链子,加起来就五六千,还好吧。
“不贵。”薛贝贝说。
张谷这下没话可说。
薛贝贝见何父一张脸还是臭的,她开口:“叔叔,这是我的东西,我有权处置,既然现在弄清妹妹不是偷东西,你不能再生气。”
四位老人同时齐刷刷看向薛贝贝,这姑娘真有胆子,竟然敢这样和家中权威说话。
何父虽然面色还是不满,他不满小女儿向人索要东西,但碍于薛贝贝是客人,在客人面前,还是不能太计较,否则显得失礼:“坐吧,吃饭。”
薛贝贝知道风波过去,松了口气,她蹲下:“妹妹别哭了,陪姐姐吃饭。”
何岁妹妹听懂,努力止住哭声,但还是哽咽,她弱弱看一眼父亲,然后跟着大姐姐回到餐桌。
张谷移开话题:“贝贝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薛贝贝夹起一块机头,入口,嚼了几秒后:“不错不错。”
总算找到能入口的饭店了。
“中午我去的饭店太难吃了,那菜又油又咸,我一入口就吐了出来,老板娘竟然拿扫帚打我。”薛贝贝摇晃着脑袋,一脸无奈:“不过阿姨,你煮的东西都很合我胃口。”
说不上哪里合,反正就觉得挺好吃的。
“吃饭就多吃点。”张谷道。
四位老人面面相觑,咋觉得听起来小姑娘的家境好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