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新军训练有素,一切都是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见到这般架势,已经渡过河去作为前锋的黠戛斯骑兵继续向前而去,却派出了十几人的一队骑兵过河而来,策马驰到马璘大军之前。
“我家大相让我问马相,如此整军所为何事?”黠戛斯骑士们在大军之前二百步外停下,为的一位肩宽背阔的骑士在马上大声叫道。
“某家这百战之兵,哪日能不操练!回去告诉你家大相,某家部属不过是例行整训而已,叫你家大相不用惊慌,自去便是。”马璘淡淡一笑,沉声喝道。
黠戛斯骑士们转头离去,再次涉过河流,把马璘的话带了回去。马璘站在高坡上看着,见过河的黠戛斯骑兵们加快了度,和后面的老弱越离越远,便如同是全行军一般,沿着山麓大道向前方高疾驰。
“不愧是老狐狸。”马璘笑了笑。
显然他的话,对那老家伙不起作用。老家伙也不管安西新军这边究竟是什么目的,直接选择了最为稳妥的一个法子,那就是让主力尽快和唐军脱离接触。
这样选择,若是没事自然最好,若是万一有事,他至少可以保住手里的这几万精锐。保住几万精兵,便是保住了部族的根本,在茫茫草原上唐军想要追上没有老弱拖累的几万骑兵,并非是一件容易之事。
至于妇孺老弱,万一有事的话只能是舍弃在这里,不过草原上小部落多的是,手上力量足够自然可以吞并融合,重新成为大的聚落。
当日在独乐河畔,药罗葛移步建被唐军追上,便是因为他带着大量妇孺逃亡的缘故。若是他能带着精兵先行一步,让老弱们在后面慢慢跟上,等他逃到北海以北,再想追上并聚歼他的精兵可就不容易了。如今药罗葛移步建孤身逃脱。然而他的整个部族却被全歼,便是他当初未能当机立断的缘故。
若是自己手里只有这一万骑兵,有着这些老弱挡在后面,这个法子自然就奏效了。上次围歼回纥本部是在两河交汇的狭小地带。这一次没有上次的地利,一万人怎么也围不住二十多万人。这些马背上的家伙想要逃走,也没有办法分兵去追。
那样的话,是否在这里攻击他们,自己自然就需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老家伙的应对是不错。可惜没什么用处。到了这里才对唐军提起戒心,已经是太迟了。
……
二十多万人当真极多,作为前锋的黠戛斯人骑兵消失在视野里很久了,渡过河的黠戛斯人老弱还不到一半。
马璘这边大军磨刀霍霍,列阵在水边看着那些战战兢兢过河的黠戛斯人,随时都可出击,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黠戛斯人老弱大半都渡过了仙娥河,这个时候在黠戛斯人后方,忽地有大量的烟尘腾起。震耳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山谷之中,已经等了很久的沙陀骑兵在领骨咄支的带领之下,呼啸着冲出山谷,气势汹汹的杀向了黠戛斯人的后队。
沙陀族战力不比铁勒九部,比之苦寒之地的黠戛斯人更逊一筹,然而黠戛斯人后队都是赶着牛羊的老弱妇孺,根本没有可战之兵,看到大批骑兵涌来大惊,乱纷纷的想要逃命,沙陀骑兵呼喝着一队队冲入人群之中。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刀枪飞舞把一个个黠戛斯人杀死在草地之上。
黠戛斯人的队伍拖得极长,后方的人接连不断被杀死,伤者出痛苦的叫喊。遇袭的消息快的向着前方蔓延,然而前方的黠戛斯骑兵已经在二十里之外,短时间内根本不知道后面生的事情。
突厥人都是追杀残敌的好手,沙陀人自然也不例外,黠戛斯人赶着的大量牲畜让他们极为眼热,只要赢了这一仗。相当一大批的牲畜将会归属他们部落,所以沙陀骑兵们都是极为兴奋,大声呼喊着策马在人群中纵横来去,肆意的砍杀着河畔的黠戛斯人。
短短一会儿功夫,便有几千黠戛斯人被砍翻在草地之上。安西新军在高坡上蓄势待,并没有动攻击。惊惶的黠戛斯人到处乱窜,靠近河畔的拼命加快度涉过浅浅的河水,没命的向着前方跑去。也有一些慌不择路逃到安西新军这边,大喊着祈求安西新军给予保护。
马璘也不理会他们,只是喝令不准他们上高坡上来,违令者直接用弓箭射杀。
见到天可汗的大军不庇护自己,黠戛斯人哭喊着又向对岸逃去。沙陀人在后面紧紧跟随,策马纵横肆意来去,一拨拨的收割黠戛斯人的性命。
过了许久,前方才有命令传了回来。黠戛斯人接连不断的呼喊着,把大相的命令向着后方传递。
这种传令法子很原始,却很有效,还没过河的黠戛斯人停下了脚步,不再试图逃跑,从怀里抽出武器开始围向了正在人群中大肆屠杀的沙陀骑兵。
马璘在高坡上听得清楚明白,坚昆大相的命令是没过河的族人不许过河,就地反击一切向他们进攻的敌人。
显然这位坚昆大相在部落之中的威望极高,仅仅是一道命令,黠戛斯人却立马就有了主心骨,妇孺老弱们个个拿出武器,呐喊着冲向了沙陀骑兵们。
正在肆意杀戮的沙陀骑兵们立马便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刚才还是羔羊般的老弱妇孺此刻却是露出了利爪和尖牙。黠戛斯人属于塞人人种,塞人本就身躯高大,加上生于苦寒之地,一个个极为彪悍,虽然都是老弱,却也有着不小的力气。几万人不再逃跑,同时回身杀向了沙陀人,沙陀人立马便开始有了伤亡。
骨咄支大吃一惊,在马背上拼命叫喊传递命令,沙陀骑兵们如同波浪一般一**的向前冲击,不断的杀死靠近的黠戛斯人。
黠戛斯人虽然个个拼命,然而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步兵,面对骑兵自然是劣势极大,虽然不断有沙陀骑兵被拽下马来,然而他们死亡的更多。
不过看着自己的精兵接连不断的倒下,密密麻麻的黠戛斯人如潮水般涌过来,逐渐要把自己的骑兵围在中间,骨咄支也是极为吃惊,同时也是有些羞惭。连这些老人孩子女人都打不过的话,此战之后如何去见天可汗的宰相。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现这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要变成事实了。
因为所有的黠戛斯人宛如是疯了一般,不惜代价的向着他的骑兵们起攻击,一堆堆的人涌了过来,各色武器向着骑兵们身上招呼,骑兵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逐渐就失去了度。
没有了度的优势,力气上又比不过黠戛斯人,他的骑兵立马便是陷入了困境之中。刚才还在哭喊逃命的黠戛斯人这时却根本就不畏惧死亡,一个个疯狂的冲向他的骑兵。他的骑兵一部部的被人潮淹没,被黠戛斯人围攻杀光。
一时间形势陡然逆转,骨咄支根本不明白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老弱妇孺们会变得如此疯狂。然而黠戛斯人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拨人死了立马一拨人接上去,不断的消耗着他的战士。
很快他的周围便没有了别的骑兵方队,只剩下了本部五六百人骑兵,被黠戛斯人围在中间拼命支撑。
仙娥河对岸,刚过河的黠戛斯人们也不再逃跑,站在原地拿着武器大声的叫喊,为这边的同族们鼓劲,一个个极为振奋。看着卑鄙的偷袭者陷入绝境,人们都是极为高兴。
骨咄支听着黠戛斯人震天的叫喊之声,心中更加慌乱,回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个脸色铁青的唐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仗打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丢人现眼。这可是部落里最精壮的战士,这么多人都赔在这里,可以说是亏到姥姥家了。
段秀实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穿着兽皮的人影,冷着脸抽出了横刀。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若是马璘在此,肯定知道此时该如何做。
来到安西这么多年了,虽然很早就成了别将,却始终是个文人,真正上阵一刀一枪厮杀基本没有过,这个时候,却连他自己都得上战场了。
他自告奋勇跟着沙陀人去山谷里设伏,本来是防止沙陀人出工不出力的,却没想到沙陀人会这般不堪,居然被一群老弱妇孺给围歼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便是这个样子吧。这些黠戛斯人老弱这般疯狂,一个个都如同恶狼一般,沙陀骑兵拼命抵挡,依然快要被全部杀死自这里。
……
不远处的高坡之上,马璘嘴角一阵抽搐。形势急转直下,令他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状况,也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几千嗷嗷叫的沙陀骑兵,居然会被黠戛斯人的后队缠住,这么容易就陷入了绝境!
他原本是想让沙陀人略微消耗一下,可也实在没想到他们会这般不中用,现在这状况可不是消耗一点儿,简直就要全军覆没了。
这个时候,马璘有点儿后悔让段君子跟着这些家伙作战了。
若是段君子没在里面,沙陀人表现这么差,大可让他们去死好了,现在却不得不改变计划,派精兵去把这位老友给救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