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我回来啦…”顾晏人还没进院子门,声音却已经传过来了。顾祈安刚哄睡着小丫头,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声,顾祈安没顾得上回答,又开始哄睡被吓到的小丫头。
没错,这个小丫头就是程元和顾祈安刚满一岁的女儿——顾清。原本当初顾祈安给女儿起名是姓“程”的,但是程元想让孩子跟着顾祈安姓,两人还争过几回,最后程元哄着和她耍了好几天脾气不理她的人,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等孩子抓周的时候,在抓周物品底下写上姓氏,孩子抓到什么就是什么,老天爷的安排总是公平的吧。顾祈安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其实程元有点私心,自打四年前玉神医跟着齐老夫人回了京城之后,念一也已经嫁人了,虽说念一还是在医馆坐诊,但念一也有自己的生活,并且和妻主两人琴瑟和鸣,很是恩爱。
这样一来,家里人就更少了,程元自己的母父已经去世,顾祈安的母父两年前阴差阳错竟然上门来认亲,其实就是摆明了看顾祈安如今日子好了,想来敲钱,顾祈安的母亲和弟弟以及弟弟的妻主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顾祈安的母亲,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嫌弃顾祈安的生父年老色衰,非打即骂,顾祈安见了父亲直接哭的昏了过去,可把程元吓坏了,然后程元为了一家人的安宁,将顾祈安的母亲弟弟等一干人给了足够的银子之后全部轰出城中,然后下令不许再去城中半步,否则直接下狱,又把顾祈安的父亲接入府中好生照顾着。
可惜没过两年,老人家身子骨到底是伤到了根本,顾祈安这两年一直想尽了治疗办法,程元也帮人花了大价钱来治,终究没让老人再多享两年福,老人也没什么遗憾了,他想了好多年的儿子,如今过得很好,有一个爱他敬他的妻主,有一个很可爱很懂事的儿子,还有治病救人的医术,他打心眼里替他这个打小就可怜的孩子开心,有一次顾祈安不在身边,只有程元给老人喂药,老人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着手握住程元的手,“孩子,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祈安,我活不久了,以后阿安这孩子还得拜托你多照顾了,他性子有点闷,你多担待。”
程元笑了笑,“阿爹,您得长命百岁呢,晏儿很喜欢爷爷,等您身体好了,还得帮我们照顾晏儿呢,祈安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亲人在身边,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很想您,您回来了,他开心地晚上睡觉都是笑着的。还有,阿爹,谢谢您生下了祈安,我,很爱他,从前做了些糊涂事,现在我会认真爱他,认真对他好,您老放心。”
老人家又大口喘了几口气,程元给人拂了拂背部,缓了缓之后,又沙哑着嗓子说:“祈安,当年啊,一生下他,他母亲就嫌弃他是个男孩子,赔钱货,从来没有抱过他一次,全靠着我平时给他省下的馒头泡着水才吊这这口气活着,挨了无数次打骂,他母亲也没有给他起名字,我就偷摸着自己给他起了名字,祈安祈安,祈求平安,我就想让他平平安安活着就好。当年你求娶祈安的时候说你喜欢祈安,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欢喜,我想着祈安终于不会走我的老路了,我没本事,护不住祈安,现在他和我说他很幸福,我看得出来那不是装出来的,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程元听的鼻头一酸,她服侍着老人睡着之后就去找顾祈安了,从没有哪一次这么迫切的想将人拥入怀中,最后程元在后院药圃中找到了顾祈安,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的顾祈安正要开口说话就被程元猛地拥入怀中,周围几个下人都看惊呆了,她们一直都知道主家妻夫感情好,可这还是有些…
顾祈安有些脸红,尴尬地推了推程元说:“妻主,还有人在,你,别这样。”几个下人都抿着嘴笑着退了出去,程元一直都不肯放手,头埋在顾祈安肩窝。
顾祈安还想着是不是这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顾祈安就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他躲开程元的怀抱,看着仓促擦着眼泪的人,有些着急,忙用自己的袖子帮人擦着眼泪,焦急的问:“怎么了妻主,发生了什么事啊妻主?你别这样,不管怎么样,我和晏儿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程元流着泪却又笑了起来,下一秒她凑上去直接吻住了顾祈安的嘴,吻着吻着觉得不够,想得到更多,不由得又加重了这个吻,一直等人快要喘不上气了才放开,抱着在自己怀里大口大口喘气的人,“祈安,谢谢你原谅我,不是你,就没有如今的我,我爱你祈安,我很爱你。”
被人亲的腿都软了的顾祈安趴在人怀里,揪着衣襟,红透了的脸都藏起来了大半,轻启略微有些红肿的嘴唇道:“我,我也爱你妻主。”然后就把脸藏的更深了点。
程元心下一动,感觉有些熟悉的热意冒了上来,嗓子都有些发干,然后直接将人打抱起来回了房间,那一晚两人都没有睡觉,程元极尽温柔,身体力行地诉说着爱意,最后累的顾祈安直接睡了过去,连晚饭俩人都没有吃。第二天顾祈安一直到中午才醒,为此还气程元不加节制,跑去和晏儿睡了两天,程元只能跑前跑后给人按摩、捶腿、揉腰,就差喂饭了才给人哄回来。却不成想,正是这次,顾祈安这里面身子也被慢慢调养地好了一些,竟然有了身孕,所有人都开心,连老人都奇迹般硬是撑到了孩子降生才去了。
当然,这个过程只有程元从开始到结尾都始终神情淡淡,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刚开始,顾祈安将这个消息告诉程元后,看到程元并不开心,有些忐忑地问道:“妻主,你…你是不开心吗?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程元摇了摇头,“没有,你别多想。”然后私下里程元问了念一顾祈安身体情况,得知并不能很好的承担这个孩子,她还问了打胎的影响。这话不料被念一说漏嘴了,传到顾祈安耳里,他心里难受极了:妻主不想要这个孩子,他该怎么办。
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后,程元因为心里自己过不去这个坎,又怕影响顾祈安,就一直以事务繁忙为由,每天都在书房忙到半夜才回屋休息,一大早还不等顾祈安醒来就已经出门了,所以这几天顾祈安一直都没有找到和人说话的时机,这天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打算今晚就是不睡觉也要等到人回来问个清楚。
另一边的程元处理事务处理不进去,全部挪交给下面的人,坐在书房又看不进去书,走来走去想着该怎么办,要还是不要,正心烦着晏儿进来了,下了课的晏儿去了顾祈安的院子看到顾祈安睡着,眼睛红红的,衣袖也有打湿了的,所以问了伺候的小侍,结果这才得知阿爹阿娘这几日的事,晏儿心疼阿爹,便径自来到书房想和阿娘聊一下这件事。
晏儿进了门,给程元行了一礼,“晏儿见过阿娘。”
程元一看是儿子过来了,随即收起愁容,强笑着说:“晏儿下学了,快过来坐,可用过饭了?有没有去见过你阿爹?”
晏儿坐下后说:“嗯,晏儿刚刚下了学,已经见过阿爹了,夏日里太热,没有胃口,不想用饭。”
“饭还是要吃的,你身体本就不好,我让你小林哥哥给你煮点汤,别等凉透了喝,温热的时候就赶紧喝,你不能受凉知不知道。”程元关切地给晏儿说道。晏儿回道:“嗯,听阿娘的,我会注意的。”
晏儿看着阿娘眉头间散不去的愁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阿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您看上去有些累了。”
程元没想到被儿子看出了什么,但不想让儿子心里有什么芥蒂,就故意说:“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晏儿看错了。”
可是这怎么能逃过从小就心思敏感的晏儿呢,晏儿想到阿爹,鼓了鼓勇气,“阿娘,我刚刚是从阿爹跟前过来的,阿爹睡着,我没有打扰他,但是阿爹眼睛红着,任谁看都能看的出阿爹哭了,我问了伺候的人,他们说阿爹这几天饭也吃的少了,还时不时干呕,胃口减了许多,昨日里做衣服的人来量尺寸,还说阿爹又瘦了许多,午睡也不睡了,时常呆呆的坐在院里,所以…阿娘,您可以去看看阿爹吗?阿爹有什么事做错了,晏儿替他受着,可以吗?阿爹很爱您,他很依赖您,您不要不理阿爹好不好?”
听完晏儿的一番话,程元内心再也忍不住了,她又伤害到他了,她忍住想扇自己的冲动,心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个孩子懂事,还没个孩子看得清,然后给晏儿说:“晏儿乖,是阿娘的错,谢谢晏儿这番话,你快回去吧,我让你小林哥熬好汤了找你,我去看看你阿爹,你放心,阿娘保证不会让你阿爹再受到伤害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冲出书房。
跑了一头汗的程元都顾不上擦汗,进了门就直奔顾祈安身边,又示意下人们出去关上了门,轻手轻脚靠过来的程元,看见红肿着眼睛的顾祈安,睡梦里还皱着眉头,眼睛下也是一片乌青,顿时心疼极了,一想到这几天他都没有休息好,程元不忍心叫醒,心想还是等他行了再说吧。然后自己也上了床,将人圈进自己怀里。
程元轻轻捏了捏人手腕,又捏了捏胳膊,这才感觉到祈安这两天确实瘦了,手又不由自主地搭在了顾祈安的腹部,心里一阵密密麻麻地疼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程元叹了口气,又朝人脸上轻啄了一口,然后自己也陪着睡着了。
被热醒的顾祈安动了动身子,因为想着晚上要等程元回来,想先睡一会儿了等人,结果因为孕期和近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自己睡得太沉了,这一醒来才看清自己是被程元抱在怀里的。
顾祈安一下子这些天的委屈情绪就上来了,再加上孕期的情绪不稳定,哭着哭着又抽泣起来。程元睡得并不沉,模糊听见有人哭就醒了过来,看到怀里的人哭的一抽一抽地,程元立马清醒了,然后边擦眼泪边亲吻着人说:“别哭了别哭了祈安,我错了,这几日是我错了,我来给你道歉了,这几日我不该躲着你,对不起祈安,你别哭了,我心疼。”
顾祈安还是哭着,甚至打了几个哭嗝儿出来,眼睛红红地看着程元断断续续说道:“妻主,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啊,可是,可是她是你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妻主,你摸摸她,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想,想给你生个女儿,你别不要她好不好,求您了,我…唔…”
程元对着人嘴直接亲了上去,亲了好一阵,人总算不哭了,“我没不想要她,可是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好,我就想啊,你这才养了几年,万一出事怎么办?晏儿怎么办?我怎么办?我觉得我有晏儿已经足够了,有没有女儿我都无所谓的,我不介意的,我爱你,就只是你,所以我不敢拿你的姓名去赌你明白吗祈安。”
祈安听了这话情绪有些激动,正要反驳,程元又接着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有你的考虑,这样祈安,我听你的,咱们要这个孩子,但是中途一旦有事,你记着,我只救你,我只要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是我对不起这孩子,和你没关系,下半辈子我给她赎罪就是了。”说完就把顾祈安重新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安抚着人。
顾祈安也能感觉到程元的让步,他不好再反驳什么,“好妻主,我听你的。谢谢妻主。”心里却祈祷着孩子千万千万要平安,他想给程元一个最完整的家。
好在后来有惊无险的生下了孩子,果然是个女孩儿,顾祈安开心极了,程元也便放下了心,一家人都很疼爱这个小女儿。
却在起名字时,程元和顾祈安又因为姓什么闹了矛盾,最后程元使了点计策让孩子姓了“顾,哄着人说:“怀她时我听了你的,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听我的,小时候除了阿爹,没有爱护你的人,后来嫁给我这么个人,除了让你受苦就是让你受难,我不在意这些的,只要是我的孩子,只要是你为我生的,我都同样爱护,所以我想让世界上多一个与你姓氏相同的承你血脉的人,这样你就不孤单了,我不想让我的祈安还是孤孤单单的。”
其实程元想的是,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万一她有一天又穿越回去了,顾祈安和孩子们该怎么办。她不想让孩子随了她的姓,等自己真的离开了他们,依顾祈安的性子,这名字恐怕都得成为禁词,一叫名字就要想起自己,只是那时哭的话自己又哄不了,所以程元才坚持让孩子随父姓。